風箏線

「可不可以陪我行一回兒？」

飯後，兩個人就在寒風中街上走著走著。這晚你飲了許多酒，由初初快樂舉杯，到慢慢滲出點點哀愁。你雙手交叉，露出那名貴錶，十時許。你很愛逞強，事業上也沒有事可以難倒你，也有許多女人圍著你團團轉。聽了你一晚訴說自己的風光，我卻一眼看出你成功背後的空虛。你在這個時刻找我，我也不曉得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


「妳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我裝作用心想想，答一句「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希望你不迫使我說真心話。「妳先答我。」這個男人自尊心太強，即使知道也不願聽，你要我答你，無疑，要有句說話由我口中說出，才會心熄。「有名，有利，卻沒有滿足的心。」「妳有話未講的。」我無奈地笑了一笑，說：「還有死纏難打。」你說了許多話，我都沒有在意，心中只為你感可憐。

「我的車就在那兒。」我不懂車，也知道這是一部名跑車，讓你有炫耀的本錢。你紳士般的服侍了我上車，也啟動了車。頃刻間，駕駛座前的藍光的一閃，使我有一下的熱血沸騰，看來他很享受這感覺吧。街道兩旁的燈火走得很快，眼睛也未能捉得住。「去不去我家坐一坐？」「你的車正開往你的家，還用問我嗎？」你愣住了，我講得太直白吧。

第一次到你家，很堂皇，像那電視劇中有錢人的房子，雖然只得你一個人住，卻打理得十分妥當。咦，玄關旁放了一雙橡膠手套，廢紙筒中有口罩，應該不是你打理家務吧。你示意我坐在那真皮梳化上，自己卻開輕音樂，走去那開放式小吧台。我會飲酒，不過為了保持清醒，晚飯時只淺淺輕嚐。你卻大口大口喝下去，有人曾教我，這是不可饒恕的糟蹋。

你開了一支紅酒，一手提著兩個空的高腳酒杯，放在小几子上。你遞過來一杯半滿的酒，然後隨意地躺在梳化上，解開了幾口鈕扣，酒也很快流過你的嘴唇。我靜靜地望那手中晃動著如血般的酒，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妳不試一試？」我笑了一笑，望著杯子說：「眼睛先試，然後到鼻子，再用嘴唇，最後到舌頭。」淺淺呷了一口，啊，很美。不知道他嚐了後，會說甚麼呢？

你將酒杯放在几子上。你望著我猶如看中了獵物似的，讓我感到有點不安。你靠過來說：「留下來陪我。」我心中暗歎。剛巧，電話響起了。「不好意思，我要聽一個電話。」我走到露台，按了接聽：「喂？」「小姐妳好，我是ＸＸＸ公司打來的，現在公司正做一個推廣……」這次我變得很樂意聽這種電話，哪怕掛斷後的世界更加危險。

「那麼久，是男朋友打來嗎？」我剛到廳，你就這麼說。「不是，」我還說，「我已經告訴他今晚會陪你食飯。」我坐在梳化，保持一點距離，見他有點奇怪，心中暗禱。

突然，你轉身撲過來，要壓著我，要吻我的頸。我本能上應該拚命反抗，但在這一秒鐘，我卻曉得動也不動，算是豪賭一次，深深的望著你，淡淡然道出：「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你似乎恢復理志，退了下來，不敢望我，只顧呢喃地猛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似是還是安慰你說：「別在意，也許現在，許多女人都很容易得到吧。」你卻更無地自容，只說：「對不起，我送妳走。」走到玄關，我轉身對你說：「送到這裡就可以。我，我有信心，你可以改變的。」你還呆著，仍不敢望我，不斷點頭。我輕歎一聲，輕搭一搭你的肩，就離開了。

我一個人在街上走，放下了心頭大石。開始想怪「他」，為什麼要放心我去找一個男人，直到這刻也未能相信。不過，如果沒有他，我也必有這一天，卻必不像這一刻的輕鬆。啊，那不敢想像下去。上了的士，便回家去。

為什麼我會這麼欣喜呢？不是應該心有餘悸嗎？那感覺，似是會考放榜取得好成績。我不懂解釋，除了問他，我都沒法知道答案。我回到家門口，從袋中找鑰匙，突然，門竟打開了，我吃了一驚。

「妳返來吧。」

原來是你，守候著我歸來。「等了很久嗎？」

「不知道呢？聽到妳找鑰匙就來開門了。」

我緊緊抱著他，原來他從沒有把我從心上放下來。這刻有他，我不再多想，好好享受著他的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