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運周年,泛民喜歡倖倖然說:「還是有積極作用,起碼做到公民覺醒。」覺醒不是恆久的心理狀態,迷失的人在短暫覺醒後可以返回迷失,遺忘可以抹殺轉瞬即逝的意義,我們怎宣稱毋忘,很快也難敵遺忘,遺忘是人民得以繼續前進投入生活的時光機,也讓我們容忍惡意,繼續跟體制打交道。然而,香港的確改變了,是遺忘也不能否定的改變。
佔中在香港社運史上前所未有的龐大、漫長和激烈,勝利者是死守到底的當權者,它毋須回應人民,政改方案沒有修正,而方案被否決也是爭取連任的特首所樂意的。當時的政府喜歡製造輿論說:「佔中撕裂社會。」有媒體老總也喜歡煽情地說:「一場佔中,令多少子女跟父母翻面。」簡單地說,他們傾向維護那個未撕裂和未翻面的治世,因為這種社會不會找體制麻煩,能讓既得利益者安心牟利,但錯誤和矛盾亦被容忍或擱置,想改善社會的公民被打成挑起矛盾的滋事者,懶理時事的反是良好公民。佔中的出現,不只向體制說不,也是對這種社會樣態說不。
佔中逼使平時抽離社會的人除下偽裝的面具紛紛表態,藍絲和黄絲,白衫和黑衫,政治取態的對立終於浮上水面,不論人與人之間有沒有理性討論,個體終於貼近社會,捍衛自己的立場思考。對立無可避免引發仇恨,但你和我也藉此看清身邊的人。
維護體制的會更歇斯底里去維護,反政府的手段也更激烈,但中間有更大的一群人,在體制內謀生,卻心繫民主前路和社會不公,我就是其中一個。在反佔中的媒體內工作,同事們都兼顧好事實和倫理,維護應有的平衡,在放工後結伴到金鐘或旺角坐天光,聆聽陌生人表達意見,與只用電視機看佔區的老總爭論。我們反體制,但底子不是無政府主義者,很多公務員和教師謹守崗位,卻不等同認同當權者的所作所為。打趣地說,我們都深入敵陣,了解他們的思維,嘗試尋求對話,釐清種種誤解,別忘記,社會的上層結構正是這樣由下層推動。
佔中結束,親建制的媒體終於可以在標題使用黃色,原本反警察的立場因為「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而變藍絲,前線多麽討厭李偲嫣也迫不得已要把她放做大相,現實就是充滿無奈,但正因為我們親近現實,才可以改寫無奈。(例如我棄用了無數有李偲嫣的新聞圖片,積點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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