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瀕臨耳聾之際,親自指揮的第七交響曲取得空前成功,甚至罕有地要即場encore第二樂章,沒有哪段音樂更適合用來安撫聽眾吧。貝七之所以受歡迎,因為它容易聽懂,多是動聽歡欣的舞曲,思想上貼近他試圖創作的酒神的盛宴。(希臘神話中,酒神被醉昏的來賓分屍。)而當中最令人神魂顛倒的正是第二樂章。
第二樂章多數用以洗滌第一樂章的亢奮,正如貝三就用上了英雄的輓歌,而貝七的第二,最多人用哀而不傷來形容,這是a小調混搭A大調的神奇功效,但更重要的是不懂音樂的人也會感受到當中的森羅萬象,這正是貝多芬比其他作曲家的強悍之處,論旋律的動聽,他不及莫扎特的巧飾,也不及柴可夫斯基濃郁的情感,貝多芬的旋律多數簡單,但它的厚度全是靠複合而正確的和弦和配器所賜。
Leonard Bernstein稱第二樂章幾無旋律可言,因為旋律是不同音符的行進,而第二的主題就只得單純重複E而已,重複使人聽厭,但配合單音的各樣和弦卻是不一樣的滋味,呼應了人心沉默的聖域,當這個單音的主題加上第二種和第三種變奏時,整合起來就有浩瀚壯麗感,像登高山見雲海,臨峭壁聽瀑布。
奏鳴曲的中段是破曉,是萌芽,你聽得出燦爛的黃花怎樣由一個動機茁壯成長,直到暴風雨重臨。然而,當重奏起始的哀樂時,貝多芬剝掉大部分的配器,只留下長笛近乎solo,頗長的一段時間像穿透陰霾,然後小提琴的競奏卻引發更多的陰霾,才臨到最終的高潮,重複的單E來了,這次最響、最複合,要把所有的迷惘一掃而空。
最後,是短暫的萌發,漸漸靜默,以未完成的和弦結束,我第一次聽時就有未夠的感覺。第二樂章在整個歡樂的貝七裡,用哀而不傷也未能貼切解釋,我感覺是「我黑故我在」,森林和園野的實底是焦土,燦爛的表象每個人都有,但你和我內心總有一塊是外人怎都無法理解的,而第二樂章正正填補這份空缺,讓每個追求光明的人擁抱這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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