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7日 星期五

沒有壞學生


幾個中五學生彼此交流性經驗,由誰採取主動的問題講到時下許多十二歲少女經已破處,每每有精闢獨到的見解,令人大開眼界。看見這個景象,我不知道為何產生美的感覺,並沒有想指責他們道德淪喪的意思,反而想加入討論,想了解他們是怎樣想的。

我的使命感與道德完全無緣,實在不宜為人師表。面對這情境其他人會怎樣反應呢?告誡他們甚麼是正確的價值觀,然後推想有甚麼因素塑造這樣的年青人,最後呼喊這個世代愈來愈邪惡了!慣常都是這麼想,所以所謂的問題依然未解決。

從來,性都被看成一股不斷膨脹的邪惡勢力,它逐步剝奪正道的光輝,以致天地昏暗,理應予以壓制或管束。但現實是怎樣呢?我們成功捍衛了嗎?一點也沒有。我同意,社福與教育界在禁毒與支援求助的迷失青年應該予以讚許,是人道精神下的善事。不過,社會也必須認清事情的本相,否則做更多正確決定也觸不到問題的核心,只得在外圍修修補補。

現行的思維傾向在正邪對抗的框架下進行,當問題焦點是「邪」的擴展,解決方針便是抑制和反對。但我們也明白禁止的反作用力,無奈框架如此,只能「救得一個多一個」。

因此,我嘗試構想出一個模型去觸動問題的核心,暫名叫「價值離場現象」。我們都相信價值多元,有正有負,性愛、快樂、公義、繪畫、政治、經濟等等,雖然有著不同的評價,但同樣都是一項價值。根據自己的歷史性,每個人在價值的光譜上找到自己落腳的位置,產生多元價值的結果,不向某一方傾斜。然後,我們透過歸納出同一的善,將光譜修正至更理想的狀態,讓新生的個體擁有更理想的選擇。

你大概猜到離場的意思吧。我們共同擁有的價值數量正逐步減少。減少不代表它從此消失於文明之中,而是它不再具有吸引力,人類不再對它產生認同感,傾向跟它保持距離。例如「詩」,我們未至於把詩看成邪惡,但詩確實離場了,不再被話題化,不再被大眾的思想觸及。即使仍存在於學術研究裡,也與大眾無關。例如「正義」,它雖然依然在場,但已不如過往強烈(人們同意它是好的,卻甚少納入自我的價值體系中),取而代之的是「利益」(著數)。例如「油畫」,經濟價值高於其藝術性。例如「書」,淪為資訊性的條目。

然後是價值剩餘,到底剩下甚麼價值值得人類關心和討論呢?坦白說,在這個模型底下,人類的價值體系是不斷倒退的,留下來的只得「為口奔馳」、「繁殖」和「享受生活」。科技的進步沒有減輕我們為口奔馳的關注以騰出思緒投向更高價值,相反,我們所站之地連帶種種選擇已所剩無己,能追求的事情也寥寥可數。

所以,一切「青少年問題」,皆因他們沒有可追求的事,更多的意志、野心、理想、憧憬也沒有投向他方的可能。因此,他們關注性愛技巧、股市投機、飲食享受也無可厚非,也沒有所謂邪惡不邪惡。在只剩下性的世界,你還能抽身出來,去看看康德的《實踐理性批判》嗎?

這正是社會問題中最嚴峻的一個,體制不斷告訴個體不應該做甚麼,但當你問其他人我應該做甚麼的時候,沒有人能回答妳。價值離場現象描繪了現代的悲觀,是命運的嘲弄,是政治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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