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1日 星期日

有種熱情叫悲愴



熱情,好像是那種善於交際的人專有。要對任何陌生人施以絕對的親切,我沒法做到,但我還是個熱情的人。為了表達對這熱情的敬意,不稱它叫熱情較好。德文中「Pathétique」展現情感豐富,翻過來中文卻成了「悲愴」,似是自憐的樣子。若聽過貝多芬的鋼琴作品《悲愴奏鳴曲》或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響曲》〈悲愴〉,就會對「熱情」有嶄新體會。

「熱情」這詞過分正面,字面上也很難看出有「不費裝飾直接表達情感」之意。在我眼中,Passion有著不斷湧現、澎湃、傾瀉的意義,帶來心靈洗滌、衝擊與穿透。若遇上一位知己,便會產生共鳴,Compassion。當然不是指同情,或同病相憐。

所以,經常歡笑的朋友未必熱情,而我正是個木訥的悲愴男人。

我們要接受,身邊大部分人的情感能力都處於開發初段,十分脆弱。因此,他們多數周旋於情緒問題,而非情感,外界稍有不適便死去活來,忙著尋找釋放的人。相對來說,具有真正熱情的人獨立而穩定,排斥掩飾和虛假,勇於對抗命運,以堅強的態度婉拒一切安慰。只是,那脆弱太強大了!你被無數的軟弱圍繞,只能同情而莫能助,區區堅強,不過是易折易斷而已。

要求軟弱的人變得堅強,未免太專橫。所以,他遙望。愁緒滿懷無著處,不如遷往他方,離開晦淡的生活。我嚮往未知之地,曾想像在亞細亞一帶結識終生伴侶,情愫類似托爾斯泰懷愐少時與吉卜賽少女的一夜,要把託付交給遠方。諷刺的是,記憶的沉淪都在俄國的鄉土上萌發,畢生為根著的家奉獻,只得思想自由飛翔。

我也不例外吧。

我居住的地方使人懦弱。雖然是很自我的說法,卻是真實。強與弱、激情與畏縮、對抗與妥協,種種對立注定充滿我一生,如此看來,我沒有抹去重來的空白,給我自由地創作。我明白到,寫作,或作曲就是我的吉卜賽少女,只有那裡才可以遷徙他方。我要怎樣處置我的熱情呢?淪為白白的悲愴嗎?這些問題對於大多數人都毫無意義,而他們所問的對我來說也是如此。一道無法逾越的深坑,或許,情感能夠穿透,即使他們不能到我這裡來,我也不得到他們那裡去,也能對望、共處同一天空下,分享相似的軟弱。彼此的差異,其實不那麼巨大。

我,單方面把想像,投向無數未曾聽我名字的人,包括那位中東少女。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