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30日 星期一

你,超越過麽?

人有種獨有本能叫超越,我們在思飽思暖的本能上,更意識到未來,因而盼望有更美好的未來,希望明天的我勝過今天的我。然而,隨着盼望我們學會懼怕,生活中感到處處瓶頸,怎麼努力也無法長進,於是退而求其次,高呼活在當下,講求享受生活,因為思考怎樣吃得豐富容易,思考生活如何豐富困難。如是者,人類透過放棄超越,得以安躺在動物本能的吃喝拉蓋睡的循環中。

有人發明了遊戲,設計者保證玩家只要付出努力和技巧,角色就必然會升呢,我們受這種被彌償的超越所吸引,覺得它總比現實善良和誠實。有人發明了一種遊戲叫學術,只要你付出時間和金錢便得到一個人生升格的證明,可笑的是,不少人不肯努力又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高貴,就用錢買幾個博士銜頭包裝自己。這也是一種超越。

不靠任何機構證明,我如何對我的人生有所交代呢?這個問題,我們不願問,我們懼怕面對沒有答案的困境。反過來想想,那些已有答案的朋友,他們只然自知前路多麽困難也好,卻踏實地走下去,因為他們感應到自己不斷邁進,離更美好的自己愈來愈近,而不是原地踏步,失去方寸。

「人生就是要尋找價值、破壞陳規、不斷創造。而你,做過了甚麼呢?」你不要怪他人鄙視你,這是高度使然,你若不肯攀得更高,就注定仰望每一個他者。為甚麼活得好的是別人而不是你呢?為甚麼你一直在安舒圈裡難以自拔呢?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守株待兔等人來拉你一把嗎?難道你認為結婚生子就是終身的歸宿嗎?朋友,沒有人可憐你,你也不要可憐自己,因為你放棄了這條不斷超越自己的路,也意味着你甘心做一個弱者,而你的不道德亦在於,你沒有打算變強,反而藉着尋找更弱的他者,來確立自己的地位。

所以,當你不斷超越自己,你就發現同情心愈來愈薄弱,開始理解尼采口中的奴隸道德,而你已脫離它的轄制。

行人路上有個走得很慢的老人,師奶覺得他走得太慢所以便超越他,這樣會不道德嗎?相反,一群喋喋不休的師奶慢條斯理講人是非,正阻擋你的去路,這時,你不該大喝一聲穿過她們嗎?可是,你望望後方,有人嫌你走得慢,正等待超越你。

2015年11月29日 星期日

Terrarium 的簡易製作

心血來潮搞園藝,臨傍晚到旺角花墟添置,首要買到好的有蓋玻璃瓶,環保的話本應用飲料瓶,不過大部分不是有顏色的就是瓶口太窄,製作terrarium還是闊一點才好看。我在缸瓦店發現一個玻璃蓋的中型密實瓶,可惜賣剩一個,而我今天的目標是大概弄五至六個(感覺較化算)。我唯有另外買五個闊底的風信子瓶,想像底種一株上面種一株(後來才發現不行)。

買好底石、水苔、幾種耐濕植物後,我就去了飲宴,回家接近午夜才開工。我鋪好報紙,在每個瓶裡鋪上一層白色的底石,再鋪上一層水苔,才發現空間所剩無幾,幸好沒買黑炭粒,花泥也不用開新的了。我把網紋葉、地球芒和捕蠅草拆盆分株,這時我才發現捕蠅草是根莖而不是匍匐根,唯有原株放在大蓋裡,其他則種在風信子瓶。

用地球芒包裹網紋葉就是很美觀的結構,用攝子弄好形態後基本上就大功告成,只是瓶邊的泥巴比較礙眼,唯有把水龍頭開到最小緩緩沖走,再用虹吸抽走多餘的水。底石有疏水作用,水苔可避免土份流下去,於是水剛好浸滿底石就可以。由於風信子瓶無蓋,我便封上保鮮紙。

Terrarium 的迷人之處,就是一旦封口就自成一個生態系,植物和微生物因呼吸作用釋放二氧化碳,植物透過光合作用轉化成氧,玻璃的溫室作用加速生長,蒸發的水汽在蓋底形成降雨,作為自大的人類,剩下要做的事只有打瓶放到陽光下或掌中觀賞而已。

一般製作Terrarium 都會採用耐濕植物,而且不會愈生愈高的品種,不過,作者認為可以模仿沙漠氣候種植內質植物,把底沙弄厚,加小量的水便可以。作者也試過用飲料瓶不加底石裝滿水,養水草和水晶蝦,麻煩是日子一長瓶壁就會長滿綠藻,需要洗涮和經常換水。總結來說,最大的難處,還是先找到一個合心水的玻璃瓶吧。

庫德族立國的命運

作者在《地球另一端》的小說世界裡,提及庫德族立國的問題。放眼世界,不少民族都盼望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度,卻必須通過已有國土割讓土地才可以成事,這個目標若沒有大國支持就難以達到,例如中共政府就把疆獨和藏獨定性為分裂國家的恐怖分子,也敵視台獨和港獨意識。相反,在開明的的民主制度下,西班牙中央似乎已無力阻止加泰羅尼亞的獨立公投,卡梅倫也把蘇獨公投當作政治豪賭。那麼,在陌生的中東,庫德族立國到底是怎樣一回事呢?

庫德族分別聚居於土耳其南部和伊拉克北部的庫德自治區,土耳其的庫德族長期受到中央政府打壓,近年雖然漸趨懷柔,庫族政黨抬頭,但前提絕不容許庫族獨立。伊拉克經過美軍的洗禮,又遭遇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擴散,中央政令難出巴格達,甚至連士兵也不足保護國民,摩蘇爾的拉馬迪相繼淪陷,伊庫族為捍衛生命和財產,連婦女也接受軍事訓練對抗IS,他們勇武的表現令到無知的世人開始認識他們的存在。

於是,即使IS未被消滅,庫德族已勝一仗宣傳戰,各地的聲音都傾向支持他們立國,這讓土耳其非常坐立不安。衝突較少的方案應該是伊拉克撥出自治區的土地,土耳其疆界不變,但埃爾多安明顯連讓庫族人出走也不情願。在對抗IS的戰事期間,貧困的伊拉克庫德族全靠富有的土耳其同胞提供軍緩和經援,但土耳其軍方多番收緊邊境管制,甚至有說政府透過扶植IS來削弱庫德族勢力。無他,今日對抗IS的槍頭,明天可能直指安卡拉。

不過,較少人討論的是庫德族內患。在土耳其有樓有勢力的庫德族是否甘願變賣資產投向一個新國家呢?即使弱小,這個民族也存在一個建制的問題,立場上口裡說支持立國,但行動上卻始終觀望,心底或許敵視在外面打生打死的「勇武派」,權力使人腐化,他們也不甘將主事權讓給執槍者。

現在不就生活得好好嗎?為甚麼要在沙漠重頭開始呢?既得利益者的困局亦是社會的困局,作者可以斷言,推動革命需要前線的抗爭,但成功與否往往取決於中產階級的取態,庫德族的立國可以葬送於土耳其同胞的漠不關心,也可以藉中產的投入而加快步伐。同樣道理可以應用於香港以至中國的變革。短期來說,消滅IS才是庫德族立國的先決條件。

與此同時,請不要忘記以色列復國的後遺症,愈受壓迫的民族更會藉壓迫他者來保護自己,被滅國的巴勒斯坦人正與猶太人陷於萬劫不復的仇恨中。民族主義的禍根,不是一句世界大同就可以解決。


2015年11月28日 星期六

fb想我離棄原本的朋友嗎?

晚飯後有點頭痛,鑽上床做了幾個怪夢,醒來打開手機的fb,頓覺進入了另一個人生:那些動態訊息全來自我近月新相識的台灣朋友,他們分享台中城市發展的近況,分享柯P的金句,分享朋友的水彩寫生作品,分享一本很冷門的文集,分享新北一間中式餐館。突然間,我自覺很嚮往擁有這些朋友,但我這個嚮往還包含另一個意思:我嚮往這些新朋友換走我那些舊朋友。

fb的AI讓人看見想見的東西,不過只要細看,fb上還有舊朋友的訊息,但往往被我不經意就掃走了,有一大類是屬於政治批判,講青年新政、港大、左膠、本土;另一大類則完全不談政治,來來去去只有飲飲食食、趣圖和美拍;相較之下你會覺得我的台灣朋友比較多樣和可愛,雖然仍會談飲食談政治,卻令你感覺到他們在豐富自己的生活體驗,而非令自己的視野縮減為享樂或憎怨的單一維度,毫無色彩。

朋友,我正在批判你嗎?誠實的想法往往是殘酷無情,我也不是要論斷香港人就是生活乏味單元,如果去細數,也有不少香港朋友活得有品味和優雅,但拉勻一個普遍來說,我初醒的這個體驗告訴我,我是真心寧願多看台灣朋友的動態。當中或許有個異地情意結,但一個人在fb上發表動態不就是一種自我的呈現嗎?你怎能容許展露人前的自我是乏味、膚淺、諸多怨言和表演自憐呢?

我開始理解我的嚮往,我特別嚮往的是文化氣息,作為一個作者,我在香港感到茫然失措,喜歡閱讀的人愈來愈少;雖然台灣也有文化沙漠的困擾,但現實的回應告訴我,愈來愈多的台灣朋友擁抱我的作品,反襯出過往未接觸台灣朋友前無人問津的無奈。(所以,我在此衷心感激一直關注我寫作的香港朋友,你們陪伴我度過艱難的日子,雖然未來的日子仍是難走,但我還想在香港多付出努力,希望透過作品令人們看見更廣闊的存在。)

或者,我只是尚未在香港踫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已。

2015年11月26日 星期四

床、花灑、巴士座椅

「為甚麼我這樣聰明,可以寫出如此厲害的作品呢?」當你進入尼采的強人領域,跨越弱者們自大的界線,瞧見自我的偉大,你的靈魂就會湧現很多超凡的想法,而作者很明白,當上帝來電,就是你把握機會寫下來的時候。

上帝卻甚少在日常生活中顯現,人的靈通力往往在鬧市中隱沒,在操勞時隱沒,在交談間隱沒,只有在獨處心無旁鶩之際,在這段自由的時間,創造力才達到最高點,例如在床上(正如此刻的我)、在花灑下、在搭巴士的途中。

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的道理很顯淺,但日本僧人有種修行,追求一個「瞬身止水」的境界,務求隨時隨地不受外界影響,進入入定狀態。然而,海德格亦告訴我們難以入定自由的原因:人的本質是操勞,無時無刻對將來流露牽掛,牽掛下一餐吃甚麼,牽掛打開手機有甚麽可以看,每一刻藉「為了……」來決定下一個行動,意識雖然不斷處理很多事物,卻處於隱沒而不自知。

我在花灑下曾領悟一個道理:如果那個「為了……」的強度充足,這股強烈的慾望就會推動人前進,意識又會從隱沒中復甦。然而,慾望的壞處是難以持久,就算它可以持久,也必會在滿足的一刻消失,一個依賴「為了……」而失去「為了……」的人必然墮入空虛。作者出了第一本書之際,當下就有這個體驗。

只是我的修為還沒達到瞬身止水,唯有靠床上、花灑下、巴士上的靈性領域,把意識釋放出來。

2015年11月25日 星期三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愛 (4)

我們總是到失去才發現對方的好,愛情精算師來來去去都叫大家「珍惜眼前人」,難道還有人不明白這五個字的意思嗎?可是,沒有失去,淒美就難以呈現,我們正正忽略了這五個字的重要前設:回憶有發酵作用,它讓一切的經歷蒙上美的面紗。弔詭地說,我們迷戀所失去的那位,不過是回憶中被美化的那位,它掩蓋了現實的醜惡,令心目中的那位比現實中的那位高上一個檔次。

在婚後的七年間,托馬斯所容忍的應該比享受的甜蜜多,因為特麗莎一離他而去,他就快慰得飛舞,也沒有追回她的意思:「七年了,他與她繫在一起過日子,他的每一步都受到她的監視。如果能夠,她也許還會把鐵球穿在他的腳踝上。突然間,他的腳步輕去許多,他飛起來了,來到了巴門尼德神奇的領地:他正亭受着甜美的生命之輕。

然而,男人和女人在分手的的反應往往成反比,女人初時大哭大痛,漸漸恢復過來,學會開朗和絕情;男人開始時像托馬斯一樣輕盈,卻慢慢才發現自己情根深種,憂鬱得不能自拔。這本書《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很想解答一個問題:到底輕是屬於正面還是負面呢?代表輕的托馬斯永遠凌駕在沉重的特麗莎之上嗎?托馬斯的決定是:辭去安穩的工作離開瑞士,重回被極權統治的捷克,尋找那充滿缺點的妻子。

他雖然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向同情心屈服,但最終失敗了。巴門尼德把輕分類在正面一方,但貝多芬卻把沉重視作積極的東西,沉重代表有份量、有價值、堅定不移的,更重要的,是必然的。必然的反義詞是偶然,偏偏愛情卻誕生於偶然的相遇。如果你相信命運和緣份,眼前的愛情又是沉重而珍貴,自然不必聽人說教「珍惜眼前人」;如果你驚覺眼前的戀人並非必然,甚至盼望遇上一個更好的人,沉重就成為負擔。

兩個人愛情觀的分歧也是體驗的分歧,有人在戀愛初期投入所有,原本的沉重逐漸變成冷淡;也有人相反,原來沒有上心,到頭來才發現如此深愛對方。愛情的問題,就是失重的問題。朋友,如果你不了解你自己的輕重準則,恐怕在偶然的機會下遇上一個必然的人,也不懂把握;也恐怕把握了的時候,你又後悔;也怕到你後悔的時候,失去方寸。

愛情的問題,就是失重的問題。

2015年11月24日 星期二

秘密警察就在我身後(下)

K失蹤已有五日,我從檢察機關打聽過,也沒有消息。秘密警察的妻子被另一個秘密警察抓走,想起來真是可笑。而且,我還不能讓同伴知道所找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否則我也要面臨審問,再也沒有機會找回她了。

在這個極權的世代,不想被人抓到的話,就要做抓人的人,這是我一直以來保護K的唯一方法。她是如此脆弱,如此容易受人影響,對危險毫無概念,我真不敢想像她被嚴刑拷問的樣子,我可愛的小姑娘,你到底在哪裡呢?

幾年過後,我在一份官方的黑名單上見到K的名字,我錯愕,我驚訝,本以為她從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卻沒想到她正身處叛軍的行列……她可從來沒說過要搞革命啊,如果她對我表明心迹,我願捨命追隨,怎麽你會如此絕情地不辭而別呢?難道她在認識我之先已是個革命分子嗎?那麽我做秘密警察便大錯特錯?

我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即使我能如願找到K,跟她面對面的時候,再也沒辦法和好如初,你這個被拋棄的男人,你還可指望甚麼呢?

一九六八年,布拉格之春降臨我的祖國,人民紛紛打開家門出來,站在坦克上面揮舞國旗,執步槍的士兵失去方向,而我在興高采烈的遊行隊伍中,監視任務已失去效力。我能預見,單位將不再需要我們,我卻感到無比欣慰,因為我以後終於不用接受非人性的任務,而K也不再需要我暗中保護,她可以跟她的革命黨人丈夫和五歲女兒好好迎接這個新世代,而我……我可以去哪裡?

還是被抓的人,才會得到最終幸福。

2015年11月23日 星期一

秘密警察就在我身後(上)

K徹夜難眠,因為今天在書桌的抽屜中發現丈夫並非一個在銀行上班的白領,而是蘇聯的秘密警察。她想起上星期舅舅無故失蹤,兩夫婦談到可能被秘密警察捉走時,他還一臉關切的樣子,罵傀儡政府的不是,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她剛才還跟這個男人做愛,她的舅舅被壓倒,全捷克的人民也被壓倒,如今到她被壓倒了,竟不敢悶哼一聲。

K想起她過往在丈夫面前罵政府的畫面,每次他都認真附和,其實像觀賞一個政治犯在表演,他沒有把她送到上級,只不過想把她據為已有,她的在牢騷中發掘更多追緝的對象。K覺得自己太蠢了,想到不知有多少人因為她的大嘴巴而落網,她就感到心寒。這個她一直深愛的男人怎麽連她的舅舅也不放過呢?難道他是以愛去換情報嗎?那些甜蜜的回憶難道全都是一個浪漫的設局嗎?

問題是,她醒了,K自知逃不出祖國,一逃便會有人來追,而丈夫就是警察堆中的其中一個,會毫不猶豫舉起佩槍把她擊斃。現在,她只能裝作甚麼也不知情的樣子,繼續煮飯等他回家,繼續打開雙腿等他進入,想到這裡就想發瘋了。秘密警察由原本遠遠的站在街上,轉眼就睡在她的背後,K完全迷失自我,自責是個愚蠢的幫兇。

她漸漸昏睡,夢見自己身處革命黨人的秘密住處,她好奇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卻一眼被他迷倒。他的口中湧現很多不認識的冗長名字,卻點點頓變情話。他們說完革命,就在桌面的黑名單和政變計劃書上做愛,K感到無比快慰,因為她已遠離秘密警察丈夫,來到秘密警察的胯下,這樣的交合充滿政治的聖潔,讓她自覺跟全捷克的人民站在同一陣線。革命黨人快將高潮時大喊:「革命萬歲!打倒蘇維埃!」K覺得這口號非常有感染力,於是隨着他的進擊而大喊:「打倒蘇維埃!蘇維埃滾蛋!」可是,喊到第二聲的時候,K想起丈夫正睡在身後,便突然驚醒了。

她緩緩別過頭去,發現他還呼呼大睡,才鬆一口氣。他剛剛有沒有聽到她喊反共口號呢?還是他在裝睡?她感到非常懼怕,不單在現實中要步步為營,連做夢也終將成為她的罪狀。夢中的那個革命黨人是否真實存在呢?如果真有其人,她寧願躲在他的桌下,也不想睡在高床軟枕。


請關注書店老闆桂民海失蹤

高鐵一地兩檢引伸內地公安來港執法的問題鬧得火熱,卻沒有太多人談及銅鑼灣專售政治禁書的書店老闆桂民海在泰國被中共人員緝部一事。泰國政府已承認向中國引渡一批人士,據報公安在桂民海的電腦上找到一份禁書交付及連絡名單,意味公安已掌握這批人的去向,等待逐個人間蒸發的機會。

對於反共的前線作家們或海外民運人士,本以為只要不踏進中國境內就可以暢所欲言批判習近平政府,卻沒想到一次外遊將足以致命,不單要淪為在囚者,更因為消息被禁制,家人難知吉凶,也得不到公平的審訊,卻沒有一位議員為這位在香港經商的瑞典籍生意人說一句話,要求香港政府嚴正交涉來保障言論自由。這種錦衣衛式的恐怖统治,預料會逐步滲入各個階層(例如網媒的辦公室被黑社會打砸)。

無形的敵人比闖入查理周刊的槍手更可怕,因為幕後黑手最顧忌的正是觸發群眾迴響,只有在香港人不理不睬的背景下才可伸出爪牙,向所有忤逆者施暴。請你醒一醒,這種蘇聯擅長的秘密警察把戲正在香港發生,群眾若不互相製造聲音掩護,到你出事的時候別旨意香港警察會為你立案。

2015年11月21日 星期六

撒尿的女人:暴力美學之始

一個看AV的男人或者想目睹女優在高潮一刻潮吹的樣子,但他可能會抗拒鏡頭特寫一個女人在馬桶上小便,因為後者沒法引發他的性興奮,卻令他反胃;所以,他會將一個看到女人小便就勃起的男人稱作變態或戀便溺癖。他不了解,所謂性慾總是在羞恥的邊緣爆發,太遠不能,越過了那條界線也不能,而每個人都各有一條自設的界線,而畢卡索1965年所畫的《撒尿的女人》(La Pissues)正正就要挑戰世俗這條界線。

性愛可說是最神聖也最污穢,他發生於屎尿之間(肛門和尿道),湊巧的是所有生命都誕生於屎尿之間,我們從母親陰道的羊水滑液中進入世界,作者猜想,我們跟綠海龜返回孵化地產卵的本能一樣,驅使每個人嘗試重返這個通往世界的出口。男人透過女人的肉體上尋找,而女人透過男人進入肉體時感受到。

日常生活中不容許我們凝視陰部,甚至連女性自己也不太想凝視這地方,作者再次強調,藝術作為存在的探針,就要讓人看見平常看不見的東西,古希臘起已有很多裸體的畫作和雕塑,卻統統強調美感,刻意掩蓋人體污穢的真相。

畢卡索用畫筆,把藝術舊世界中那緊閉的陰部打開,尿液灑下之際正是史上最暴力的一刻。所謂暴力,不單純是鮮血四濺或內臟剖開,而是破壞既有秩序的一個大動作,畢卡索像掀起挪亞時期的大洪水,破壞了世人對羞恥的定義,強迫觀賞者去凝視這個小便的地方。或者,他就是看見女人小便就會勃起的那類男人。

有趣的是,之後有很多女人脫去衣服,用相機拍下自己小便的樣子,以為這樣就很前衛、很藝術,卻永遠比不上這幅立體主義畫作的情色和暴力。

(我怎會突然寫出這個題材呢?我又很久沒看過AV,沒看到女人小便的畫面。或者,這是來自畢卡索的天啟。)

2015年11月20日 星期五

誰可為荒謬辯護?

每每讀到法庭新聞都會發現很多可笑的東西,被告往往拎出愚蠢的理據去證明自己無罪,例如一個涉狎幼女的父親辯稱他勃起與性慾無關,結束被法官譏誚道:「我都係男人。」我想那法官心裡所盤算的已非有罪或無罪,而是判刑該多重。然而,可笑自有可悲之處,你想想,萬一犯人們所提出的荒謬理由都是千真萬確,只是聽起來難以置信而被拒納,那犯人定必含冤莫辯。

當法庭拒納荒謬,而人生正是充滿荒謬,那麽判我們有罪的已不是法官,而是荒謬。

小說《異鄉人》的法庭正是上演這樣的戲碼,男主角莫梭在犯人欄心知肚明,法官不會接受因為陽光太刺眼而錯誤槍殺一個阿拉伯人,而更意想不到的,是在母親的喪禮後做愛一事竟被作為呈堂證供,來證明他的人格無藥可救。在前往斷頭台的那個黑夜,他回顧人生中一連串的荒謬事件,而最荒謬的正是這一連串事件將會送他去死,主角放棄了所以價值取態,選擇了認命,因為在荒謬的殘酷面目下,連他也不懂為自己辯護。

法庭小說是最難寫的類型,但卡謬選擇這個困境去強調人是隨時面對審判的一個存在,不過,很多人會以為卡謬想表達一套命運的悲劇,像薛西弗斯無理地無限次把巨石推上高山,到最後必永劫地滾到山腳。我卻認為《異鄉人》是一套性格悲劇,把莫梭推往死亡的不是荒謬,而是他甚麼都無所謂的性格,任由荒謬不住地闖進生命而不加以對抗,最終要承受自己早種的因。

所以,荒謬判我們有罪,這罪名叫冷漠,正如香港以至世界發生如此多的事而你卻漠不關心的時候,到受罪的一刻,你就不要埋怨,好好迎接斷頭台吧。

(寫這篇文章,因為突然想起一位好朋友,她收過一份禮物叫《異鄉人》。)

2015年11月19日 星期四

微小說幾則

在牛頭角地鐵站附近,一個穿白色襯衣的中年大叔突然張開手飛翔-----他只是打開雙臂,雙腳仍然貼近大地。後右方的師奶嚇一大跳,先是卻步,等大叔走遠才肯繼續前行。她的後右方有個青年,目睹這個處境忍不住笑了出來,而這個青年的後右方也有一個青年,看見他笑出來也忍不住笑出來。

今天是台慶,沒有人記得是屬於港視的台慶。

他醒來,發現妻子不在身旁;然後她醒來,發現丈夫盯着自己。

迎接死亡,我覺得沒甚麼大不了,但一想到迎接愛人的死亡,我就感到害怕。不過,這樣她就不必迎接我的死亡,我便因此無所畏懼。可是,一想到我會比她早死,我又感到害怕。

74x巴士一出大老山隧道會經過污水處理廠,溫暖加速了發酵池的作用,強烈的硫化氫湧入空調之中,無知的乘客們爭相掩着口鼻,你眼望我眼,試圖找出誰是放屁的元兇。

躺着也中槍?有甚麼出奇,就是瞄準你!

看見她一笑,他的心就融化了,這是從妻子的臉上找不到的。

當一個韓國人比特首更像一個香港人的時候……

2015年11月18日 星期三

讀者初回應

「我打開一看才知道是小說,因為你一直在網上寫開散文之類。」我的首本小說《地球另一端》開售超過十日,我會很想了解讀者們的意見,但大部分還在初步階段,都對我說未能評價甚麼。

我知道這位朋友不太愛看小說,但能讓一個不看的人開始看也是我的目標:「只是表達手法不同吧,我的安排是網上每天上載散文,寫書就專攻小說。散文想寫甚麼就寫甚麼,很容易寫,相反小說需要更嚴謹的取捨,寫一千字大概要刪三百字左右,很多地方一旦不滿意就要重寫,所以小說比散文更值得出書。」

「我比較喜歡看分析書、社會科學書,可以直接得到我想要的資訊。」

「怎麼這麽多人都抗拒看小說呢?有很多好小說都值得一看,而且不沉悶。」

「沒有這個習慣吧。」問過很多不看小說的朋友,你會發現他們沒有打算嘗試看看。不過,我也沒有資格說別人,一直以來我都只看翻譯小說,喜歡看小說的朋友談到本地作品的時候,那些名字和書名都非常陌生,當我發現自己也成為一個本地作者的時候,才開始了解其他人寫甚麼。

「哈,我也沒這個習慣。當你選擇了一些事物,就很自然放棄了另一些。」

「放心,我會看完它的。見到自己的書在書店有售,有甚麽感覺?」

「我都以為自己會有甚麽感覺……或者我作了最壞打算,所以沒有應有的興奮感,也不敢抱太大期望。有人打開的才叫作品,無人問津的叫貨物。不過,總算完成一個目標,但我要忘記背後,寫更好的小說。」

「甚麼?你已經開始寫第二本了?」朋友很驚訝。

「是呀,你沒有看見書上的介紹嗎?下一本是《捉姦》,我在寫的時候也發現這個故事一定非常好看,而且我會用一個沒有人用過的手法去寫,非常有難度。」

「哈,說得這麽厲害,那你要加油喇。我沒有想過會有個朋友成為小說家。」

「我還未到小說家的級數。我只是一個作者。」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愛3

面對特麗莎沉重而莊嚴的愛,托馬斯的回應是甚麼呢?每個人都覺得他該跟情婦們斷絕來往,但他沒有背叛他的本性,昆德拉很巧妙地用簡短的一句交代了托馬斯的解答:

「為了減輕特麗莎的痛苦,他娶了她,還送給她一隻小狗。」

婚姻可謂「重」愛情的最終蛻變,反教條反世俗的人多數向朋友自詡:「我不用結婚。」離過婚的托馬斯深明一紙婚書無法令愛情一下子昇華,但他愛特麗莎,應許她得到一直渴望的肯定和安全感,而且還外帶一隻小狗。女人未必明白,在這短短三節的句子裡面,揭示了很多男人把婚姻看作一種饋贈,跟送上一條狗無異。有時,作者在深夜的街上看見一對年輕男女遛狗,就會聯想到這隻狗是連繫着這一男一女的救生索,像托馬斯設想特麗莎沒有他陪伴的時間裡,仍有這隻狗替他照顧她。

你可能會覺得,把婚姻類比成送一隻狗是不莊嚴而且侮辱(恭喜你,你的愛情屬於重),但我要告訴你,這隻狗的意義比婚姻還要大,牠所連帶的感情比人類的戀愛還要高貴,甚至可以說,昆德拉正正用這三段句的其中一節來突顯婚姻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第一句說為了減輕痛苦,然後托馬斯給予婚姻,同樣為了減輕痛苦,他送上一隻狗,這隻初生的母狗的名字叫卡列寧。提着籃子的狗主希望有人能領養這四隻小狗,而托馬斯只能選擇其中一隻,也清楚其他沒被選擇的小狗的下場,感覺自己像個赦免死囚的軍官,同情心發作下選擇了卡列寧,正如他選擇了特麗莎作為妻子。

為甚麼是牠,而不是其他呢?為甚麼你在七十億人中選擇了這個人成為終身伴侶呢?昆德拉試圖探索的正是這個問題:為甚麼非如此不可呢?

為甚麼我要為了這個女人放棄其他肉體呢?特麗莎不算美,也不善解人意,容易自殘而心靈脆弱,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為甚麽托馬斯非如此不可呢?輕盈的托馬斯踏入了重的領域,就像他選擇卡列寧時那樣沉重。如果世人的相遇是偶然而不可複製,那麽每個人的愛情就輕得沒有着力之處;如果每個人都相信命運,唯獨你是不可取締,便沉重得壓死我們,透不過氣。愛情的輕重,正是在選擇的一刻開始。

微妙的是,重會變輕,輕會變重。


2015年11月15日 星期日

小丑的耳語:憤怒吧!義人!

巴黎恐襲後,網民紛紛把fb頭像轉為法國旗色,卻引來一些網絡大咖的警世,否定這種廉價的悼念,指摘世人對中東歷年死去如此多人漠不關心,只懂這類形式化一窩蜂的表態。他們在憤恨甚麼呢?他們不是抱着慈悲的心去為苦難哀嚎嗎?一個慈悲者怎會指摘他人不夠慈悲呢?

或者,他們不是為了慈悲而說,而是為了公平而講,他們不滿的是群眾對待態度的不公,重視第一世界而無視第三世界,但他們不明白,群眾就是一個冥頑的存在,很喜歡八卦卻不願探討世界,一輩子躲在安舒區裡,拒絕真理的質問。我反而慶幸,巴黎事件終於觸發他們一些反應,開始認知地球另一端所發生的災難。

以下的說話你要仔細地看:一個追求公平的人,處境往往比無知的世人更危險,他要麽勝過心中的忿恨成為一位慈悲者,要麽被這忿恨吞噬,墮落成魔。電影《蝙蝠俠》中喬裝成護士的小丑和躺在病床上的雙面人正是描繪這麽一個處境,弔詭來說,小丑正是透過超然的罪惡去痛擊世人容忍罪惡的心,他所挑戰的是世人對秩序的渴求,混沌方能勾出每個人的真正人格。他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把葛咸城未來市長的人格顯露。雙面人本來是個追求公義的執法者,但當他發現因果得不到報應,善有惡報的時候,就失去一直依靠的原則,開始認同小丑的主張,公義並不存在。(後來變成一句網民的萬能key:大惡nobody cares, 小惡everyone loses their minds. 今日也可以改寫成:IS在中東殺過萬人,nobody cares;巴黎恐襲,everyone loses their minds.)

不只上天不公平,把苦難安排給無辜的善良人,犯法者逍遙法外,連世人也不公平,對大惡視若無睹,只對自身利害錙銖必較。雙面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公平,就只有手背上銀幣的公和字。但很快,他學會擲毫輸了的時候,執槍的人可以決定再擲。

而恐怖分子的本質,正正是追求公平,不滿西方原則凌駕中東本有的秩序,所以要試圖讓他們的公平凌駕於全世界,不擇手段。所以,義憤填膺的朋友,小心自己也變成一個恐怖分子。

2015年11月14日 星期六

巴黎恐襲的啟示:無辜不無辜?

巴黎黑色星期五恐襲造成過百死,誰是誰非毋庸置疑,願死者安息。但是,當你在死難者前面冠上「無辜」的時候,感性背後,如果我宣稱他們不是無辜,你會否驚訝和憤怒呢?往年法國查理周刊受襲,法國人民不是高舉「我是查理」的紙牌、表示無懼恐怖分子的威脅嗎?這樣,我們可以劃一條界線,當日有份站出來的人並不無辜,因為他們選擇了同仇敵愾。

不過,大部分人自稱「我是查理」的時候,不會想到自己將會成為恐襲的死者,他們在警察的保護下高喊口號,但當跟槍手面對面之際,換着是你和我,大概也會努力宣稱自己無辜,生命高於理念,忙着跟反恐怖主義劃清界線。

「你怎麼不譴責恐怖分子,反而像在控訴受害者呢?」作者說過,對錯毋庸置疑,但我要說明一個道理:我們濫用了無辜,我們自以為無辜,因為誤會了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法國政府早已派空軍空襲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據點,在戰爭的出發點,我軍是正義,敵軍就是邪惡,以牙還牙是鐵律。法國出兵源於報復查理事件,IS襲擊為了報復法軍空襲,朋友,這就是戰爭的面貌,國家宣戰,國民要共同進退,包括迎接橫死和思慮避難。

所以,卡梅倫才遲遲未肯派戰機攻打IS。「IS殘暴,所以我要討伐」對局外人來說似乎理所當然,但顧及英國國安,攻打IS無疑大大增加國內的恐襲威脅,而IS為求自保,定必利用恐襲來威懾西方不准插手。於是,普京出兵敘利亞,二百多個往埃及度假的俄羅斯人炸死在客機上,我們都懂感性地說:「死者真是無辜。他們不應捲入這場戰爭。」但理智一點來說,你的國家做了甚麼,你就要承擔甚麼,沒有分割的餘地。

在二次大戰的時候,一位倫敦的老鞋匠的家園被納粹炸毀,痛失家人,但他卻沒有說自己無辜,因為他清楚這是戰爭存亡時期,預視災禍終會臨到自己身上,卻決定要和英皇共同進退。所以,你決定了跟被恐怖分子殘殺的人民共同進退嗎?這樣,你就不再無辜。

高音C之王:巴伐洛堤



我的家的窗外有座綠油油的山,山上有間地藏王廟,用很多鋅鐵皮搭成的那種。每年到了十一月,就會在大空地上用竹枝搭起一個戲棚,在早上你不願起床之際大鑼大鼓,半個月的噩夢就此展開。神功戲主要在晚上八時做到十一點,花旦和武生不住的打筋斗和鬼哭神嚎,應該是區內老人社群一年一度的盛事。問題是戲子們都是早起的鳥,早上八時許就開始練合尺,樂師們的鎖鈉聲不斷重覆同一段旋律,長期煩噪的環境,讓我感化出如地藏王平靜的心境。

我有仔細去聽,嘗試去欣賞這種中國文化的瑰寶,卻無法從篤篤撐撐啲啲打打的和鳴中找到任何美感。為什麼同樣是歌劇,歐式的會長做長有,但Chinese Opera卻難逃式微的命運呢?我認識中樂團的朋友,知道中樂學習了交響樂團的結構後能創造出宏大的作品,但作為大戲的配樂,卻維持在小規模的點綴,不講究旋律交代劇情,換句話說,大戲仍局限於視覺,樂器未得到跟唱功平等的對待。

你或者會懷疑,西方歌劇跟大戲同樣沒有太多欣賞之處吧,再加上我們不懂意大利文或法文,根本不知道台上的人唱甚麼。但西方音樂的厲害之處,正是它超越了語言的界限,即使一個市井之徒不知道它唱乜X也好,也能交代劇情,也能震撼和感動人心。今天我介紹你聽一段短短七分鐘的法語歌劇《軍中女郎:啊!我的朋友!》(La fille du régiment: "Ah, mes amis"),出名在於這是已故男高音巴伐洛堤的成名作,去到最尾,巴伐洛堤像完全不費勁的就唱出最著名的九個高音C。

巴伐洛堤出生寒微,如果沒有一個喜歡男高音的麵包師傅父親,就沒有輝煌的成就。高音是力量的表現,但差的高音不過是《中國好聲音》式的X嗌,好的高音有很強的穿透力,但不是靠大聲,而是靠穩定的共鳴。巴伐洛堤貴為高音C之王,除了高潮時的高音非常雄厚,在歌劇大部分時間,在處理微小而困難的轉音上也非常圓潤,所謂大師,就是舉重若輕。

(《軍中女郎》又稱《聯隊之花》,二幕歌劇,巴雅與喬治編劇,董尼采第(Donizetti)譜曲,1840年2月11曰在巴黎喜歌劇院首次公演。這是董尼采第43歲時的作品,也是用法國諧歌劇樣式寫成的代表作。)


2015年11月13日 星期五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愛2



你的愛情觀是輕還是重呢?你總在戀愛中感受過兩個人的不平等,愛本來沒有平等可言,人決定了自利而愛另一個個體就註定了吃虧,問題是你愛的那個人是否值得你付出那麽多,你往往不滿兩個人吃虧的差距是如此的大,發現兩個人的愛是如此不成比例,重情的你像特麗莎仰望天秤的另一端,知道他不會緩緩降下身段,你只能慨嘆和惶恐,生怕他連秤也拋棄了。

高高在上的托馬斯為甚麼不離開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呢?昆德拉很快就闡明一種在戀愛中異於愛慕的感情:同情(Compassion)。當熱情冷卻,同情是維繫關係的緩衝劑,我們同情兩個人一起經歷過這麽多,同情對方如此愛你,同情對方如此脆弱而離不開你,你就感到揪心,要讓對方得到愛護,哪管你心底是情願抑或不情願。這比起你因為愛慕所付出的一切,明顯低等得多。

然而,當你在關係中扮演特麗莎的角色,你就會質問對方為甚麼不給予更多的同情,特別在分手的時候,面對愛情已逝,你折磨自己,苦苦相逼,「為甚麼你不可憐一下我的感受呢?」一位愛人怎會變得如此冷酷無情呢?但在很多人的眼中,正是他們不能容忍愛情只剩下同情而決定分手,一直壓抑着一夥不愛的心去強行愛一個人,比始亂終棄更加不道德。

但同情就屬於低等的愛嗎?「很難說這詞表明一種壞或低一級的感情……有同情心,意思就是不僅能與苦難的人生活在一起,還要去體會他的任何情感——歡樂,焦急,幸福,痛楚。於是乎這種同情表明了一種最強烈的感情想像力和心靈感應力,在感情的等級上,它至高無上。」

共情能力,促使我們期望跟另一個人二為一體,特麗莎為了更親近托馬斯的存在,竟翻他的抽屜,讀他跟情婦們的通信。沒有人會怪罪特麗莎,出於愛的角度,私隱這個神聖領域也可以侵犯,但這個舉動明顯打擾了托馬斯對特麗莎的同情心,他轉而去找情婦薩賓娜,尋求心靈和肉體上的慰藉,亦即是從特麗莎身上找不到的同情。沒錯,他是如此不忠的男人,或者可以說他只忠於自己設下的原則,而情婦正正可以同情他的困境:「在情人們眼中,他對特麗莎的愛使他蒙受惡名,而在特麗莎眼中,他與那些情人們的風流韻事,使他蒙受恥辱。」

同情的偉大,在於它所能容許的廣闊,母親會同情兒子殺了人而幫助他埋屍,耶穌容許世人的罪衍在祂的釘痕上得到饒恕,但愛情不同,愛情是僅限於兩個人的聖域,特麗莎可以容忍他的不忠,但不能容忍情婦們入侵她和托馬斯的領域,尤其是她發現托馬斯穿着另一個女人的襪子回來、在他的頭髮上嗅出其他女人陰部的味道,她心痛得無法同情自己,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卻離不開他。

特麗莎終究一一承受了,甚至作出你想像不到的事情。你的愛情比她重嗎?

2015年11月12日 星期四

在他面前,你配不上說民族大義

日企三菱重工的國產MRJ客機成功試飛,當我們取笑華製的C919客機不知能否飛得起的時候,某中年君就起勢維護C919一定飛得起,還引伸這一段話:「你們根本是媚日,沒錯,你可以不支持共產黨,但站在民族大義的立場上,中國人一定要支持中國人。」我們相視而笑,眼神的意思是「這也能扯到民族?」

我們這年輕一代,常被上一輩詬病民族意識薄弱,我們又何嘗不對談到民族就拒絕理智的人感到無力呢?這是一道永遠不能互相諒解的鴻溝,但仔細想想,很多拒絕中國人身份認同的年輕人,本質上不反民族主義,他們欣賞台灣人的本土情懷,欣賞法國人的生活品味,欣賞日本人的潔淨和品質,欣賞韓國人對大韓文化的尊崇,偏偏就是不賣中國人的帳,再準確一點來說,他們也喜愛中華文化,但這文化必須不臣服於中國政府。

民族主義是高尚的,但由侃侃而談是廉價的;我們尊崇錢穆和唐君毅對中華文化的憂戚,卻蔑視老人們呵斥不夠愛國,歸根究底年輕人並非抗拒民族主義,而是抗拒「你所主張」的民眾主義,一種毫無深度、為撐而撐、劣質虛偽的口號式民族主義。(送子女到外國的高官,今時今日沒資格叫人愛國,但在清末維新時期,送子女到外國卻是捍衛民族的救國行動。)

在奧運,我們支持劉翔奪金,因為那是中國人罕見的光榮;但在被中國選手壟斷的乒乓賽上,我們該為憑努力擊敗中國的日本選手鼓掌,還是該罵為日本人鼓掌的中國人不愛國呢?我無疑會鼓掌,特別是日本人的民族大義,沒有中國人那種貶人抬己的自卑式自驕。

可是,在三島由己夫的眼中,日本大眾卻是不夠愛國。那時正值日本戰後復甦初期,人們爭着摒棄黑暗的過去重建生活,但三島覺得這樣日本人就會跟大和傳統文代愈走愈遠。這位曾三次提名諾貝爾文學獎的男人,著作《金閣寺》正正反映被拆毀的日人價值觀,三島試圖用作品和行動復興人民對日本的愛,卻不得要領,大眾覺得武士道精神已不合時宜,經濟才是王道。

三島受人尊崇的地方不局限於著作上的豪言壯語,他更身體力行捍衛民族精神,甚至發動政變,希望透過挾持事件向世人證明他不是鬧着玩的。從理論到實踐,三島貫徹他的民族精神,卻敗在日人們的冷漠,彷彿整個東瀛僅餘他和幾個朋友稱得上愛國,其他人卻對民族存亡毫無興趣。他勇於接受失敗,並以武士道最高境界來肯定他生命的價值:切腹。

自殺通常是意志消沉的表現,但切腹卻需要意志堅定,是一門以死亡頌讚生命淒美的藝術。他不斷鍛練肌肉,把最好的一面獻給生命的最後一幕,而且邀請記者見證,並由好友負責砍頭(雖然最終砍了四次才斷,三島大喊「再大力點」,承受更大痛苦)。有甚麼比付出鮮血更加愛國呢?在腸臟橫流的一刻,三島想證明一個想法:無論世界怎樣叫人屈服,我也絕不會屈服。

每次聽到人教訓人不愛國的時候,我都會想像三島腹肌上的鮮血往他們面上濺,叫他們嚇啞和收口。

2015年11月11日 星期三

編輯血淚史

好久沒試過在深夜兩時許因為大新聞需要改版,我已離開報館乘車前往旺角,同時油墨未乾、印有今晨二時消息的報紙也運往旺角發行。我突然領悟編輯的工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審稿、選相、起題、畫版、覆核等方面當然要熟練,但此刻我才能夠總結一句:編輯是個力挽狂瀾的補救者。

只要沒錯,趕到時間,新報紙就可以付印,時間已是二時三十五分,終於晒菲林。在讀者眼中,這塊小小的最新消息沒甚麼大不了,我也覺得這一宗未必稱得上是大新聞。但我和同事都很清楚,怎樣歷盡艱辛才可以收工。

在出版的各個流程中,實在有太多人幫你添加錯誤和拖你後腿,你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一一修正,看報紙的人不會了解途中錯過甚麼,但作為編輯,我們就是要務求你們甚麼都看不到,看起來像理所當然的樣子。實際上,我們解決了荒謬,在最小的版位放最多的稿,在最大的版位卻圖片不足的情況下用設計代替充撐,在最悶的新聞標出最特別的題,在充滿犯駁的文稿中取得求證,在攝記瘋狂按快門產生的過百張相片中找出唯一一張新聞相,在一個很小的瑕疵上被老總瘋狂DLLM:因為改新聞而遲出被X,標題不合心水要X,版面重覆要X,版面太創新要X,工作時談笑要X,你沒有錯但他看錯了又要X……所謂百X成金,編輯就是一種見到謬誤要大聲X出來的動物,令到最終見街的報紙無處可X。

「X!又收工。笪打啲笪啲打……」

2015年11月10日 星期二

準備好文藝復興了麽?

我獨個兒來到一間工廈cafe前,就見到有個好生在門前用手機為招牌拍照,發現我之後就急步離開。潮流興文青,也有站在高地的人們去區分文青和偽文青,我覺得追求文化底蘊雖有雅俗之分,但就像一間打開門做生意的餐廳,來者不拒。從觀察所得,在座諸位都不像有文化人的光環,我身後的兩個女人就落力談論鹽酥雞的優劣,遠處有一台談保險的,不曾發現我一邊監視他們,一邊在寫小說。

宏觀一點從文化歷史角度來看,我們正面臨一次現代文藝復興的契機。文藝復興的起源不是公民覺醒,而是經濟誘因,佛羅倫斯一帶商業興旺造就中產形成,令本來只為皇室和貴族服務的藝術家們解放出來,富有的百姓有權購買藝術,市場做大了,吸引更多人參與。在我眼中,文藝在近代沒落,也是經濟問題。

在十九世紀,藝術家們的創作除了靠賣作品,也全賴資產階級支持,但現代把一切經濟活動交給了市場,更開放的同時消費者也追求更廉價的商品,去到一個極端,不少人主張創作就是免費,因為它是一個興趣,而興趣就是無償。藝術家們在窮困日子中掙扎,竟由於被富有的大眾剝削。

亞里士多德創立學院時,就講明經濟充裕是談哲學的條件,奴隸需要工作根本沒有閒暇思考人生。今天呢?是甚麼依舊奴役着你呢?想扮演文青的人們本質上都是反奴役的,但他們不了解他們手上的購買力能夠解放不少營營役役的藝術家。他們捨得花過千元去買一個文青打扮,卻吝嗇花過百元去買一本書,我想可恨的地方大概在此。

只有文藝市場得到健康的保障,它才會回饋更多有價值的作品,也感化更多人變成真文青。

2015年11月9日 星期一

你!拿起你的褥子走吧!

朋友聽說我已着手寫第二本書就感到難以置信,我也對他的難以置信感到難以置信,只要靈感加上努力,幾個月寫好一部十萬多字的長篇小說其實唔難,除開一百天,一天寫超過一千字就可以達標,今天不寫,明天追回,如是者如果我計劃寫一本三十萬字的小說,扣除五十二個星期日,一年時間便可完成。

不過,你我都有個通病,常沒有試過就預設自己做不到,一方面感慨人生停滯不前,另一方面眷戀舒適而無所用心的日常日子,到除夕夜發現自己這年甚麼也沒有做過,卻在下一年延續上一年的窘態。啊,我起起來了,在今年元旦我寫過一篇《2015年,你可要跟上我的步伐》,如今回望這個存照,總算對我這一年有個交代(一個過去四分一個世紀也未完成的交代)。

幸運的話,我還有半個世紀的人生去創造一些不朽的東西,但一般人在般時間並不會如此反觀自己的整個生命,把自我投放在日復一日的操勞中,或者會牽掛下個星期幾約了誰或要甚麼,卻不真正擁有一個可見的將來。大部分人都是見步行步,沒有願景,也不會獲得自我實現的獎賞。除非他們生了孩子,每天照顧着這個可見的未來,否則他們生活的樂子就只有尋尋好的餐廳,看看有甚麼電影上映。

不過,把孩子的未來當成自己的成就實在太不思進取,為甚麼你完成不了的夢想要靠一個未成形的生命去替你完成呢?這解釋了為甚麼有成就的人都沒有孩子,或者他們的孩子只能韜光,這就是一個自我完成的生命所賺取的尊嚴,我就是我的基石,不踩在外物或他人的立足點上,用自立的高度迎接世人的仰望。

所以,如果你想轉工甚或懷抱夢想,煩請坐言起行,趁你還輸得起的時候,以精彩的大冒險回敬這只此一次的生命。

2015年11月8日 星期日

意識病毒的傑作:V煞大示威

今年的十一月五日,倫敦街頭上演一場假戲真做的大示威,數百名市民戴上V煞面具衝擊警方防線,禁燒卡梅倫的玩偶,彷彿電影《V煞》的一幕即將成真。幸好,街上的廣播器並沒有奏起《1812序曲》,載着炸藥和棺材的列車沒有駛過國會大樓的地底引爆,卻證明了V煞的號召力,讓戲裡戲外的公民覺醒,討回應得的自由。

慢着。現在的英國不自由嗎?像戲裡被極權控制着嗎?不是,於是V煞們陷入了疑問,他們不真是要反政府,只是中了意識的病毒,在業力的驅使下在十一月五日當天回應這病毒的呼召:

Remember, remember! 
The fifth of November,
The Gunpowder treason and plot;
I know of no reason
Why the Gunpowder treason
Should ever be forgot!

誰掌控了意識,誰就掌控了人的意志,V煞的成功正是他能灌輸理念,扭轉市民本來的人格,把內心的抗性完完全全牽引出來。人們擁戴V煞,全賴他目的上的善掩蓋了手段上的髒,不過,我也相信即使他心存惡圖,亦有很多人受他打動起革命。

歸根究底,成王敗寇,當劉邦成為皇帝,沒有人敢取笑他自稱赤帝之子的宣傳技倆,同樣可笑的事最近亦在廣州的一間洗衣店上映。一名自稱項羽後人的老闆,在唐朝預言書的《推背圖》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有感自己將是天命所歸的新中國總統,迷信亡秦必楚,就在網上招兵買馬,策劃在廣州策動恐襲來推翻共匪政權。手段不是和V煞同出一轍嗎?然而,他所刊發的反書太顯眼,公安在他未行動前就把他們一網打盡,預言終於落空。

別取笑,推動人類文明的往往起源於此等可笑的事。

(註:《1812序曲》,柴可夫斯基以俄軍抵抗拿破崙入侵藍本所作,由於內含法國國歌馬組曲,深受法國人討厭。有些錄音版本真的找來多門大炮來代替不斷進擊的大鼓聲。)

2015年11月7日 星期六

民主女神就不可以是政棍?

緬甸將於今日舉行首次開放的全國大選(軍政府保留四分之一議席),反對派昂山淑姬領導的全民盟預料取得大多數議席,由於丈夫和兒子是英國人,修憲失敗後她亦失去總统資格,就在前幾天她向外界宣布,她將凌駕總統(甚至憲法)管治緬甸新政府,這和普京凌駕梅德偉傑夫的情況類似。

軍政府會否坐視不理還看明天,作者想大家重新檢視一下昂山淑姬這個政客。她多年爭取在軍政府手上解放出一個民選政府,而被幽禁多年,在英美媒體吹捧下奉為緬甸的民主女神,作者也相信很多香港人期盼「今日緬甸,明日香港」,尊敬昂山淑姬,甚至先設了她是一個好人。然而,政客就是政客,沒有所謂好人不好人,只在乎她是否做實事,還是沽名釣譽。

在佛回兩派廝殺時,她不介入調停;在緬甸礦工被中國剝削時,她負責調查卻維護中方利益;在羅興亞人在海上被迫害時,她拒絕幫助他們融入緬甸社會,被外國媒體質問「昂山淑姬,你在哪裡?」在民主女神形象背後,她不過是美國輸入民主的代言人,被媒體包裝成為民請命的抗爭者,在專制的高牆下,她假借雞蛋的光環而受到擁戴。作者並不否定昂山對緬甸民主發展的付出,卻想指明「登盛是奸,昂山是忠」之類的黑白政治觀往往窒了判斷。

因為,「執政者是奸,反對派是忠」(反亦如是)的想法在專制瓦解初期非常常見,歷史卻教訓我們,帶領法國大革命的雅各賓黨是比路易十六更兇殘的斷頭台暴政,在貪腐國民黨手上解放新中國的卻是更貪腐的共產黨,推翻法老王穆爾西的穆斯林兄弟會完全管治無方,香港的民主黨變成賣港的代名詞,甚至開始有人憂慮蔡英文上台後會否言過其實。這樣的評斷聽起來很「藍絲」,彷彿在維護原有的執政者,但這不是作者的原意,我只想帶出在政權更替之際,別要盲信反對者就是正義的一方。

正義?愈是自恃正義的愈不可信(香港就有個正義聯盟)。

2015年11月6日 星期五

抖下抖下,人生就抖完了

一個人的休息方式決定了他竹產出力,一般人都懶洋洋躺在梳化或床上,或上網看無聊事物或打打機,也有人大快朵頤減壓,也有人覺得下廚切切芹菜洋蔥可以令人放鬆,早前就興起成年人玩起填色簿來,證明人有時也需要不動腦筋去做一些重覆工作,抹抹地砌砌拼圖,令自我由慣用模式轉換成待機。

每個人都需要睡眠,但更多時我們以為自己太需要睡眠,而白白把時間睡光,不了解恢復的方式多的是。交替休息法讓人以持續運作的方式保持精神的高度,如果你平常做慣了重覆而靜態的工作,你的休息就適宜創意或好動的活動;如果你平常經常用腦或精神緊張,重覆的工作就可以讓人平靜下來。

最終,你除了做了有建設的事情外,最大的獎勵是一頓容易的睡眠,因為你在日間的精神得到充分運用,那應得的疲勞令你更快入睡。相反,累人的失眠,往往是你日間無所事事過多,休眠太久,徒然的精神使翌日更加疲累。

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睡眠,何必睡得更多呢?我有時會羡慕不寐症患者在漫長的夜做多很多事情,不過我聽過最變態休息的人就是村上春樹,在他寫作初期總是在酒吧一整天工作打烊後寫上四個小時,聽起來也很合理,大部分作家都是工餘寫作。變態的是他發明了一個模式,叫左右腦交替休息。他除了是個小說家,還是一個翻譯家,他聲稱創作故事時是用右腦,有條理分析外語是用左腦,於是當他寫小說寫上幾個小時覺得累時,就拿起翻譯的稿件讓左腦代替右腦,到幾小時後左腦累了,又拿起小說寫下去。如是者,他用別人寫好一本小說的時間,同時也譯好了一本小說。

你是否也很想做這種海豚人呢?

2015年11月4日 星期三

我首本小說終於面世

今天,我終於從出版社取得我第一本小說《地球另一端》的實物,既實在又不實在。實在是我一年前那些不着邊際甚至不存在的想法付諸實行,三個多月寫好後經過多番修正、交涉、設計,最終投入印刷,由貨車穿過大街小巷運到出版社,來到我的手上,我令到這個世界多了這麽的一本書,這一本書又改寫了我人生的去向。而這個去向,很不實在,因為我可能自視過高,我妄圖扭轉世界,結果被扭轉的人可能是我,生命的豪賭輸了,我打回了原型。

出書可納入與結婚同一級數的人生大事件之一,一個人正式背離大眾、向大眾展示如此的一個人,但這位出書人同時意識他只是書店裡芸芸展示者的其中一個,無人問津的作品何其多,每季書店都要騰出空位展示新書,為甚麼偏偏是你的作品被選上呢?市場自有一套現實的營銷方針,但我是作者,我所考慮的是我要寫甚麼,而我的堅持是寫一些你們不曾看過的東西,一些在其他書裡沒有的文字,一些新的事物。然而若沒有人打開封面,意義就沒法從內頁躍入你的世界。這是做紙媒的經常告訴我。

認識我的人不多,但我寧願世人不曾認識我,把目光留在作者的作品上,去欣賞、討論、批評,藉此鼓勵我繼續衝擊世人的意識,把更多個體從一般人的共性中拯救出來。我不會忘記人生是過渡、是沒落,我必須趁我還未衰落的時候做些甚麼,這正是催迫我寫作的力量,我前進不為留下痕跡或回憶,我的意志是拓荒。

而創造未來,不模仿他人的未來,我才得到解放,得到自由。

2015年11月2日 星期一

對面的途人看過來

人海茫茫,你有沒有試過在街上走着或在車上等綠燈時四處呆望,發現迎面而來的某個途人望着你,你亦望着他,直到對方在你的視野離開呢?你或者會找個照照鏡子的地方,看看嘴角有沒有飯粒或頭髮有沒有雀屎,卻一無所獲,你就會疑惑甚麼原因促使那個人注視着你,你很帥很靚女嗎?碰巧,又有一個途人望着你了。

你嘗試定睛看他們雙眼,有些人發現你發現了他,就會很快轉移視線,裝作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你卻變成一個街上眼勢凌人的霸者,睥退其他人;亦有一些人,發現你發現了他發現了你,卻不迴避,也沒有放慢腳步,在生死不相往來之前的那一瞬,目送你離開他的生命。你疑惑,你感慨,即使你很快忘懷,卻戀上了這種感覺。

一見鍾情?別誤會了,他很快就忘掉了她的樣貌,就算在人海裡再次相遇,他們也未必會遇上,甚至可以說你遇上下一個之先,你已預先的忘記了他。動物求偶本能或者讓人不肯放過身邊誘人的對象,但你又怎解釋有些注視者並不怎麼美,而美的途人也未必被注視呢?

因此,一個打扮嬌艷美女在街上驀然沮喪,因為在個個男人都色瞇瞇望着她的街上,偏偏有個小伙子當她與途人無異,使她不屑的眼神無用武之地。小伙子心裡盤算,凌厲眼神還是不足夠,為了測試那些不肯迴避的人的反應,他決定還要加上微笑。

2015年11月1日 星期日

和伏特加之子談音樂

談到俄國音樂,你會想到「磅礡」、「凜冽」等字眼,想到在西伯利亞凍原磨練下強悍的斯拉夫人,我的朋友科夫斯基未必會認同以上的論述:「那只屬過時的民族音樂,我也喜歡聽,但不是屬於我的時代。」他是一個搖滾和重金屬的愛好者,當我介紹他聽蕭斯塔科維奇的第八號戰爭交響曲的時候,他也很驚奇說:「蠻Rock啊!」

也許是多用軍鼓和銅管的影響,科夫斯基聽過後會覺得現時的重音樂有點遜,我打趣說貝多芬出生在這個時代一定是個搖滾教父,而且爆出更多桃色醜聞,我介紹他聽《科利奧蘭序曲》,我相信他一定喜歡這個斷奏的盛宴、節奏構成的戲劇張力。

不過,他說到不太喜歡中國的搖滾風,仔細敲問下才發現是調性不對,像他這麽豪爽的人自然會覺得華人的小調有點婆媽、情歌充滿自憐,我說沒辦法吧,自戀型人格正是屬於無藥可救的一類。我也希望香港的樂壇多出一些另類的破格作品,而不要整天圍繞分手這個話題。

音樂其實有地域限制,語言規範了旋律,你會想得出有人把英美流行曲重新填上中文歌詞後,會感到格格不入,特別是難以換氣,相比之下日式旋律就比較好填。科夫斯基介紹給我的幾首作品,我當然不知道說甚麼,但肯定譯做中文也是枉然,正如猶太人的吟誦要用希伯來文,諗可蘭經要用阿拉伯語。

感謝科夫斯基,讓我了解現代俄國音樂,但當他要我介紹香港的音樂時,我竟困惑於自己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