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31日 星期五

死後方甦的問題

尼采是個罕有預言自己死後方甦而且成功的偉人,梵谷終其一生都要賤賣畫作維生,到廿一世紀才被炒至天價,到底是世人沒有眼光,還是一個人的聲望都要借助權威才吹噓呢?我比較喜歡一個自創的說法:人們都喜歡親近死者多於生人。不是嗎?如果不是某位朋友過身,你才突然覺得他不可取締,而正因為暫時未有人死去,你我才不太尋找早遺忘的朋友。

如果一個人的價值要靠死後世人的反應才命定,那未免太過可悲,老土一句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感慨,但可恨的一面亦是,有好些人試圖用生命寫下不朽的傳說,回頭才發現無人問津。所以,你可以留意一下梵谷晚年所畫的麥田,雜亂滄茫,路路無去向。

我們能把握多少個在生的偉人呢?在上帝的作坊裡,這些人都是量產的,而值得留意的是,天才和凡人之間,都充滿着自以為懷才不遇的庸才,有時我也會懷疑自己是否其中一個。啊,死後方甦的原因就是這樣,凡人們都努力把其他人拉到凡人的一方,葡萄心態使人蔑視才華和價值,只有他死了,凡人才願意放手。

我今天本來想講一個柴可夫斯基的故事,他嘔心瀝血寫出來的第一首鋼琴協奏曲,居然被好友魯賓斯坦彈到一文不值而拒絕彈奏,這個故事會引申到「千里馬都要有伯樂」的陳腔濫調。我討厭這種解釋。

2015年7月30日 星期四

設計像隻跳出井的蛙



設計是門把想像和意志實體化的藝術,雖說藝術,但設計必須具備實用和功能。當我寫好一本書,很自然就會聯想到這本書該是怎麼樣子,把它的性格變成外表,而你絕不能自戀地說「我很有內涵,外表不重要」就含混過關,世界總是先入為主。而我問過幾個朋友的意見,把自己設計的封面呈交後,回覆是「這個封面,老實說,不會吸引到讀者的。」

美有一定的主觀,但它同時可以是普遍,於是問到甚麼是一個吸引讀者的封面時,網上布很多文章會教你設計的技巧,字型、插圖、佈局等等,但沒有一個能說明好封面的特質,但重要的是,設計並非一蹴而就,好的封面需要不下百個試樣,透過比較才能挑選出來。

根據柏拉圖的理論,好的東西就有一個理型,是唯一的,於是設計又衍生另一個難題。當你走進書店,你會發現很多同類書籍會撞樣,不是有個憂鬱的外國少女,就是一堆不可名狀的幾何圖案,以動漫人物為封面的更不在話下。有人寫文章質疑「非洲書的封面怎麼都是這棵樹?書封設計能不能有點創意?」答案是差異太大,別人就不能知道內容,正因為很多人看這棵樹就聯想到非洲,才人人皆用。

所有人都想看新的事物,但日光之下無新事,而當你成功做第一個做的事,這成就便是非凡。

2015年7月29日 星期三

演嘢



在網上搜索書籍封面設計的資料時,看見以演講聞名的網站TED有位封面設計師Chip Kidd的演講。我曾有段時間狂煲TED的短片,這個地方雲集世界(歐美主導)各方面的頂尖專才,意在分享人類各個領域的獨特想法,彷彿透過演說和聽演說就可以令世界變得更美好。點撃率高的演講第一是有意義和啟發性,其次就是演講者的魅力和幽默感,於是你會留意有些沒有魅力的專才,也嘗試模仿他人,演講由說自己的範疇,淪為討好觀眾的技巧。

Chip Kidd的演講是當中的表表者,我沒有懷疑這個人的能力和成就,但大體來說他的表現很令人反感,他間中會做一些滑稽的動作,故意暫停說話,等觀眾給予笑聲反應才肯說下去。我想起沙特講述人與人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關係,透過看,自我被固定,我們亦透過他人的看,不斷改寫自我,有人因此人見人愛,但亦有人迷失自我,公認的虛偽。

自我是開放與封閉的角力,全世界因為攝影機的發明,都見到盧寵茂醫生突然抱首膝蓋倒下,所有人都「看」他是插水,他「看」自己是真傷,而世界充斥左膠,滿口都是觀點與角度,中立不偏幫變成最討人厭的立場,這場道德度量衡的危機,令所有話題都失焦,各個人都努力扮演自己,甚至罵死不是捧場觀眾的人。


2015年7月28日 星期二

以為曲奇被偷吃的爛故事

我望著窗外那機翼的指示燈晃動,像地獄的螢火,照遍黑夜的雲端。當我離開地上人間的那刻,我便知道,將有一段時間去承受心內的煎熬。

今天是一月十二日,也是我的生日。我故意關上手機,一個人往機場去等待安排好的旅程。我厭倦了人群,也厭倦了偽裝自己,人大了會面對許多複雜的事情,卻想追求生活中簡單的點點滴滴。這就是我短暫離開香港的原因,想不到機場也那麼多人,避不了。我辦理好手續,見尚有些時間才登機,便在機場的店舖買了一袋小曲奇,隨意選了個座位坐下。我掏出了未看完的書,打發時間。

我一邊看書,一邊吃曲奇,頗為玩味。忽然,我發現到身邊那男人有些異樣。原來他正在吃我的曲奇!我一時衝動想罵他,卻按捺下來,想觀察多會,免得失禮人前。我裝作不知,慢慢拿出一塊曲奇,繼續看書。他也在看書,不以為然地也偷一塊曲奇。我不甘示弱,也拿一塊,看他怎麼樣。哪知他也接著拿一塊!他以為我是女人就好欺負嗎?還是他以為我默示要跟他分享呢?一個大男人難道連買個曲奇的錢也沒有嗎?真不敢相信有這種厚顏的男人。

我這刻真在沒有看書的心情,只顧留意他的惡行。我看書他就看書,我拿一塊他就拿一塊。我嘗試一次過拿兩塊咬著,見他又拿一塊時,我嘴裡還未吞下含糊,便搶著拿在手中。天哪,我現在算是甚麼,竟像個瘋女人呢?當我留意到塑膠袋中只剩下兩塊曲奇,便取出一塊放在口中,瞧他會怎樣做。

他,如我所料,大無私樣取出那最後不屬於他的曲奇。他終於望我了!我冷眼待他,他便望望曲奇,又再望望我。他,最終竟然把餅擘開一半,遞給我。我初時想扔在地上來宣洩不忿,但這樣我豈不是吃了虧嗎?我接過了那一半,拾起書本和手袋,往入閘口奔去。

我本來想拿出手機找朋友去講講這個臭男人,取出手機,才醒起我關了機,便打消這個念頭。我真不想我的好旅程被這種衰事影響,但我的心又非常不舒服。上到飛機後找到自己的座位,想拿出書本來分神。我……摸到熟識的塑膠袋。

在地上,有天使和魔鬼,在天上亦然。幾多人在猜忌中左穿右插,試圖分好人和壞人,到頭來,原來自己擁有的良心才是最漆黑的。我不想說了,想哭……


2015年7月27日 星期一

優生的罪?

植物進行光合作用時需要氣體交換,張開氣孔的代價就是流失水份而枯萎,但關閉氣孔就意味着眼白白任由陽光穿過,無法攝取二氧化碳進行光合作用。所以,有部分植物演化出獨特的化學反應路線,於晚間主動攝取二氧化碳固定成C4化合物上,這樣日間就可以閉上氣孔進行光合作用。

演化需要環境壓力才能改變物種的特徵,例如瘧疾嚴重的非洲疫區就產生鐮刀狀細胞貧血症的族群,社交習慣也會導致小型演化出現,例如皇室的近親繁殖促進血友病的基因。

C4植物多數在乾旱地區生存,演化就是一套死剩種的哲學,而當這套哲學套用到人類身上的時候,就會引起倫理爭議。究竟一個侏儒症患者有沒有權利擁有下一代呢?以輸血去解決地中海貧血基因是不是違反自然呢?人道原則去到某個程度就是違反自然,醫療、社會制度往往是「阻擋」演化,有這種想法的人,就會被罵成鼓吹優生學的暴君。

為甚麼優生學是種罪呢?因為六百萬猶太人命喪於此,但根據達爾文主義的立場,愚昧有缺憾的人就不應該有下一代。但人是自私的,多醜陋的人,都會努力在人類的未來中保留自己的基因。

2015年7月26日 星期日

原來我寫過這麼一個故事



今天也要開會,卻與之前的有些分別。不是會議性質的改變,也不是參加的人數加減,而是某些人的心中蘊釀著不一樣的想法,不一樣的眼神,只有某些人能感受得到。

阿日把一份會議資料遞給我,我仍然說聲「thank you」。是他的眼神真的不自然,還是我疑心生暗鬼呢?我心總凝住他一定有點分別,其實都算正常吧。嗯,現在開會要緊,是這刻要告訴自己的事。

散會後,大家都不願再想公事,談談笑而已。我當然不會默默站在一旁,幾個人走在一起說些無聊事。阿日輕輕靠近,找著話隙來問我:「Iris,妳走了沒有。」我知道了,沒有拒絕,與他離開了人群。

現在還在下雨,我不覺得大,阿日打開傘子只來遮我的雨。他很好,是一個很溫柔、很會照顧人、很體貼的男孩子。其實他很讓我感動的,我當然不會當面跟他說。靜靜地兩個人一起走著走著,像現在,兩個都不出聲,我很享受這種脈脈的感情。然而在這刻,我卻像重溫昔日的片段,他就想再多試一次。雖然兩個人都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只是大家都不願去說穿對方的心意。他明白他可以對我好,我也會有好的回應,但一切只屬友誼。

「妳會不會覺得我們就這樣分開了有點可惜?」這個問題待在你心有多久呢?

我說:「都幾可惜,現在都幾好啦,好難得還可以做好朋友。」

「嗯,妳都對。」剛好走到這裡我便要走了,「好吧,我要行這邊,再見!」

他有點急,問我要不要傘。我婉拒了,一個人走著。

每一個女孩子很自然都會對愛情有所盼望,不同樣貌的便有不同經歷。我不算擁有非常吸引人的美貌,但我知道不少男孩子因為我這張面孔而喜歡我的。他們總對妳特別親近,妳會很易發現他們對其他女孩子有所分別。他們又會在妳面前表現自己,盡量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可是,他們做的一切彷彿在等待妳去選擇他們。又有多少個真正了解妳的心呢?妳去跟他們說心事,當然願聽,甚至因此而高興。只不過我需要的,不是這樣。阿日很不同,比較內歛,卻對我真誠地流露認真和坦率的性情。從他專注做好工作上的事,到他細心製造浪費,我都很欣賞他。

直到某天的對話間,開始跟他談到性格、人生等更深入的話題時,「妳可不可以不好對我抱太大期望?」

我驚訝他會這麼說:「為甚麼呢?」

「我知我不夠好,為了妳我應該變得更好,我想的,但我不能夠,不想令妳失望。」

我鼓勵他,也不是第一次:「你又未試過又怎知道呢?」

「我了解我自己,真是很難變得更好。妳說過喜歡有上進心的人,我聽到的時候心裡沉了一沉,就是怕讓妳失望了。」

我嘗試為這次對話降溫,談些小事。他不是第一次小覷自己了,這次我更加回想起,他一直就是這麼想,面對甚麼問題,仍舊那樣。我真有點氣餒,是我期望太大嗎?不久我便找了個好機會,對他說了我的感受,跟他平靜地分手了。

分手又怎會不難過呢?他應該比我傷心。我很想擁有愛情的,但經過這次分手,卻發現原來自己嘗不到太多愛情。這段關係不會白白浪費的,他和我都學會了許多,只是早點分開,我們都可以早點準備去準備一段新的關係,迎接一份新的感情,投入更多愛。年少拋人容易去吧!

不過我怕,人愈大,對愛情的憧憬便愈少。情是一顆青澀的心,像年少時含蓄的初次感動,真不想它變得苦澀。我也不會等了,我要好好尋覓,相信我一定找到的!

2015年7月25日 星期六

阿修羅道

原本人因為年長而得到智慧,會顯得和善慈祥,但實際上有不少上了年紀、人工高、生活完滿的人整天一副有人得罪他的模樣,總是緊皺眉頭質疑他人,易怒發脾氣,無事生非。這種人之所而老而不化,皆因嗔念太重。執念強的人往往敵視外界,可以對不滿而求上進,對不義而斥其非,但一旦被嗔念吞噬自我,就會經常無理取鬧,被人疏遠,敵意更強,既傷人又傷己。

不滿源自求不得,傳說阿修羅的世界有美女但沒有美食,神界帝釋天有美食但沒有美女,於是阿修羅王和提婆神彼此妒忌,掀起連番鬥爭。墮入修羅道的人自視強於常人,用鄙視的眼光看人道,言語輕慢,無悲憫之心,以食人為樂,而這種類神的存在令人不可一世,自以為掌管正義,他的說話就是道理。

很多雕塑都描繪阿修羅有三頭六臂,而且非常醜陋,反映他的能力和多變的性情,到底是惡魔還是神者呢?至今也沒有定論,但一定不是人。人道能力不及阿修羅,但能力愈大,傷害愈大,人比起其上界的優勝之處就是愛念,愛念可使人親近,亦可使人自戀,起碼可以制衡嗔念,免受怨憎獄之苦。

倘若阿修羅戰敗,手腳盡斷,就會即墮餓鬼道,餓鬼道是甚麼?就是進擊的巨人裡面的巨人,不能消化,但仍是要食人。

2015年7月24日 星期五

印象派

印象派(Impressionism) 藝術風觸發腦海的關聯感應,有別於一道強而有力的聯想命令。它朦朧的面紗引誘我們投入各自的暇想,有別於一個輪廓分明的美女所產生的美感。

以前藝術家追求的美等同真理的定律,黃金比例、對角線、陰影、寫實色彩等等,直至法國一位會畫畫的科學家莫奈走出畫室,去描繪事物在不同天氣和光線之下的視覺變化,一種嶄新的演繹才被帶到思想之中。

印象派一詞原來用來取笑那群未能像照片般複製影象的畫師,他們彷彿憑一時的印象把對象粗略地描寫出來,缺乏對細節的觀察和分析。然而,莫奈繪畫魯昂聖母大教堂不下十幅,顯然他熟悉每一個細節,印象派畫風是他一場藝術實驗。它著重色調和形式所引發的視覺刺激,把主觀印象固定起來,放大光對色彩的作用,創造出一個豐富多樣的藝術世界,一個單一物象、產生無限印象的境界。

音樂上也有印象派,尤以法國作曲家德布西較為突出。音樂雖然不能用肉眼感受,但作曲家仍可以運用一些技巧將樂曲的真確成分降低。旋律和和弦不再明確跟隨格律,彼此拖帶,主調被混入不同形式的音階,建議一種不尋常的可能。

德布西‧《海洋》第一樂章:從黎明到夕照細聽海洋的變幻。很快,你會聽到曙光漸漸穿透出來,海鷗起來覓食,浪濤起伏。然後你會聽到明亮的新旋律,由圓號和大提琴營造出海平面上的旦。太陽升到半空上,德布西突然拿走低音和高音部,剩下銅管描繪金黃的日耀。


2015年7月23日 星期四

只管邁進

大多數人都不太願意付出,面對他人我們並不崇高,但即使是自私的我們,連為自己付出也顯得不太情願。你有沒有試過竭盡全力為人生奉獻上甚麼呢?有些人覺得搞好一場婚禮,成家立室養妻活兒,一年可以去兩次旅行,就算是對人生有所交代,難道我們沒有能力飛得更高嗎?不,只是人都懼怕心血會付諸流水。

生活很局促,更局促的是寫出上述說詞的那個人,也未能好好管理他的人生,佛法形容這是個有漏皆苦的樣態,人愈是追求,就愈難滿足,主張當下即是,放棄追求才可脫苦。然而,活在當下並非是我想要的人生。

即使我選擇前進,很多時也是原地踏步,道行未夠的人總是期望外界去改變,而未夠能力主動改變外界。所以我祝福自己,要奮進。

輾轉寫好書至今已三個月了,出版社終於搞好書展,才有時間搞我出書的合約,眼見願望終償,我竟有點失落,覺得這三個月白白度過,也遺失了當初的衝勁。

與其往後尋索,不如再造一股新力量。

2015年7月22日 星期三

夕陽下的老編與小編

「其實我今日都不想來宵夜,不過難得某君叫到。」老編和我在等小巴時,都覺鬆一口氣,我說:「那個人的存在,令所有人都不能做回自己,這樣食一頓飯都不會高興。」

「而且他說的笑話得他自己一個懂笑,我們只能假笑。」

「是,不斷說難聽的話,剛才又叫我轉工了。我的前途我自己會把握,不用他說三道四。」

「他上面可能要他交人,受到一些壓力,但他也沒理由日講夜講,打擊大家士氣。但我無所謂,我隨時準備好被炒了!」老編有點激動。

「他覺得自己是對的,像滿有道理。他唯一的好處是有牙力跟新聞社那邊對抗,如果沒有他,編輯部就變得唯唯諾諾。」

「沒錯,傳媒是夕陽行業,但問題是你一直沒有搞好份報紙,令到讀者不斷流失,你沒有radical thinking跳出這個框框,去想想新聞應該做甚麼,每日不斷個routine 的東西,幾有想法也被埋沒吧。」

我點頭稱是,他續道:「做報紙不是靠花巧的東西吸引讀者的眼球,甚麼直題、橫題、轉很多顏色呀、相片要褪地呀,這些東西都distract讀者,是一些noise,真正的新聞要直接講出讀者需要知道的東西,而且要有自己的立場和flow,但老細就鍾意看版面日日有花款,所以我們這些老一輩識得做新聞的,都變得不會正作,因為完全本末倒置了。」

「有內容根本不需要靠太多包裝,」這時小巴剛好來到,待坐好的時候我才繼續說:「不過最大那個屬於精於中文,着重起題的文采和玩字,他覺得這樣才重要。沒錯,精彩的標題會吸引人看,但之後呢?乏善可陳。」

「他的確中文很好,新聞都講究layout,標題呀,新聞的取材,圖片的取捨等等,但我們都沒有自己的主張,日日只喜歡做社會新聞,讀者到底有沒有因為看了你的報紙而了解世界大勢呢?有沒有明白大陸的政策方針呢?沒有,各宗新聞都非常零碎,讀者根本就沒有得着。」

「也很難怪的,變革代表着冒險和出錯。」我想到自己工作久了,也忘了對新聞業的憧憬。

「就是他們抱着打份工的心態。新聞工作者不能想自己是打份工,好像以我來說,我是為正義發聲,即使上頭可能有很多指示,我也努力在有限的空間裡表達新聞自由,而新聞自由是民主社會很重要的元素,你都放棄了,讀者怎能不離棄?」

「太多局限,我曾有段時間考慮轉去做記者,但想到每天要收指示做寫稿機器,還是覺得編輯有丁點自由。」

「現在的寫稿方式也實在太out,一尾只懂用倒序法,人家《紐約時報》對於一些社會新聞會以fiction的手法,用第一身去帶領讀者由這個scene 去到那個scene ,逐個層次去分析,雖然很花心機,但這樣才可令人了解整個新聞的模樣。」

「你看我們的專題新聞就知道有多差,講完一件事,然後是一段回應,一段專家意見,一段某人回應,回應,和回應,記者根本不敢加入自己的想法,也不容許。」

「所以是不是夕陽行業就看你能否改變,還是一直因循下去。你不斷叫那些後生仔走呀,說沒前途呀,這樣根本無補於事,你應該請更多的新人,做好新聞這一行業才是。」

「而且,我的前途,也不由得別人去干涉。我雖然跟他說我會去找工作,但內心還是希望繼續做下去,因為這是的喜歡的工作。」

「不用理會他說甚麼,你覺得應該的就去做吧。」

2015年7月21日 星期二

你手中的石頭

「誰覺得自己沒罪的,就拿起石頭扔死這個女人吧。」耶穌語畢就蹲在地上畫圈圈,而人群也逐漸散去:「沒有人要定你的罪,我也不定你的罪了。你離開吧,不要再犯罪。」那犯姦淫的女人真的就離開了。二千年後的今天,故事轉了另一個版本。

IS武裝分子捉了一個女人,把她埋在泥土裡,然後群起向她扔石。石刑要求石頭不能太小,否則殺不死;也不能太大,否則一砸即死,罪人就逃過折磨,最好是蘋果般的大小。女人頭破血流,但沒想到的是,那女人竟然沒有死去,勉強有呼吸。武裝分子有見及此,就拿起自動步槍準備了結她。這時,有個老教士跑出來制止他:「如果經過石刑也沒有死去,那就是真主的旨意,是要她活着的意思!」但持槍者仍執意要處決,老教士唯有再三相勸,他才肯罷休。

現代人眼中只看見峻法,而不見背後的寬恕,伊斯蘭教法裡要處死姦淫的男女,但網開一面的是同時禁止民眾去追捕遠走他方的罪人,於是產生弔詭的情況,有罪人為免家人受到排擠,會主動回到村子裡接受懲罰,而行刑者也必須是親人,那其他人才肯原諒這個家族。這就是榮譽殺人。

每個人都期望有個贖罪的機會,耶穌就是看出這個期待,卻不親自執行這個寬恕的權柄,最終交由人類作決定,他知道自己一定賭贏嗎?人類勝高這次考驗,那下一次呢?如果石頭換成壞話,我們肯阻止自己說出口嗎?

有人會大大力把石頭砸下去:「我是代表正義的!」不擲石的,就會被砸,地獄在人間。

2015年7月20日 星期一

不如開一間餐廳?

幾個師奶有點積蓄,見別人的麵檔看上來很好賺,就夾錢租了一個舖位,又是賣米線。初期客人貪新鮮還可以撐起生意額,但食物的水準是留客的先決條件,他們賣的不過是米線加上四五粒打邊爐的肉丸,配紙包飲品,賣個三十二蚊。我沒幫襯,那店幾個月就結業了。

經營餐廳一定需要有吸客的美食,明白甚麼是只此一家,別人只可是後來者,但這也不保證可以成功,食材價格的控制、水電、人工和舖租像個腳軟的大胖子,巧廚也未必足以供養,要不薄利多銷,以量取勝,就必走高檔路線,賣七至八十元一個單點菜。

開餐廳到底是小康致富還是損手離場,要看際遇和運氣,但工時長要做的工夫又多,客人花二十分鐘就吞滅你的心血,確實是付出和收獲不成比例的工作。而且,上繳租金的額度實在太大。

經營如此艱難,所以當老闆為你遞上一碗美食的時候,請你用心品嚐,但不要害怕用腳投票。

2015年7月19日 星期日

凍肉式友誼



用舊了的比喻:現代人半夜起床,打開雪櫃,卻發現沒東西想要,關上雪櫃,上床睡覺。不過,現代人的空虛,現在該說成拿出電話看看有沒有信息,再放回電話,每15分鐘上facebook看看有沒有動態更新。

我比較喜歡舊比喻,友誼作為永不腐敗的凍肉,任你無限次心血來潮取出來解凍,味道依然沒變。

對比鐵幕下將朋友判處死刑的檢察官,我們對待朋友的態度的確仁慈得多,現代人已建立好默契,誰都在公平地予攜予取時,也沒有必要更正。或者,我該為自己作為一塊被提取多次的凍肉而感到榮幸,須知很多人連解凍的機會亦少得可憐。天氣冷了,我們更需要打開雪櫃來支取溫暖,不是嗎?

對友誼的普遍理解,大概是經驗交融的產物,那些相處六、七年的舊同學總比一位新同事貴重得多吧。但你也知道,對於我這類撒旦文學寫手,喜歡拆穿這浪漫的謊言,也就是對世人說,朋友呀,可不要抱住那無價值的關係當寶,凍肉對身體毫無益處。

我所講的不是交換價值,友誼是人文價值中最高的一種,友誼如果從屬於一種高於友誼的利益,這種友誼根本與友誼無關。你看,友情啊,多麼引人欣賞,引人讚嘆。但你可要小心,既然友誼是如此高不可攀,那就要好好檢視你所抱擁的是否相稱,還是只屬人類交往必然碰撞的副產物而已。

這個時代不用做太多抉擇,撒旦和上帝都停了手上的工,「犧牲」淪為不合時宜的中古字,照顧陣亡朋友的妻子完全是笑柄。沒有考驗,平凡的人生也沒有大事件,堆砌出友誼的可能是一晚吹水的愉快感。本來也很美好,隨意相遇促膝長談,但缺憾在於我們把這瞬間的欣然看成永恆的必然,任多少次冷藏和翻叮也味道依舊。如果是事實多麼令人雀躍,但自從我聞到餿味,就不禁懷疑那些舊朋友是否吃得十分勉強。

又不經意把朋友分成舊朋友和朋友。朋友是誰呢,就是不會被當成舊朋友的人,不建基於歷史 (例如一齊讀書),而是兩個靈魂彼此定義,有生命,會變化,像結果實的作物,而不是一塊餿了的凍肉。

有些朋友註定會變舊,不再有以前的欣快 (所以聚會內容常談及以往的欣快)。我們不是平衡線,各自在遠方靠近,相交,然後各奔自己的遠方,很正常,時間會讓一切變舊,避無可避,人卻想強然挽留。而所謂最高而又珍貴的友誼,不需避或留,也不是由空虛的聯想所生,而是並肩而行的人生夥伴。我不喜歡知己這個字眼,了解一個人有甚麼大不了呢?一個懂讀心術的人難道就換到萬人的友誼嗎?友誼這種對他者的肯定不需要完全了解,我也不知需要甚麼,卻又使人著迷,不自覺去肯定。

還有第三種,當你意識到朋友始終會舊,就會思想如何對待接下來遇上的朋友,那些新朋友。一定會逝去的時候,每次相遇便變得難能可貴,因為過去了便追溯不了。於是,你可以跳著輕快的舞步,在人生的舞池上跳得高明和好看,舊朋友也會被吸引變成新的舞伴。

雖然第七次見你,但今次也是我第一次見你,因為你不斷變化,每一次都獨一無二......

2015年7月18日 星期六

很快就明天



你們需用的這一切東西,你們的天父是知道的。你們要先求他的國和他的義,這些東西都要加給你們了。所以,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
馬太福音 6 : 32-34

當我們想辦法將各種好東西加給自己的時候,憂慮就好像陰魂不散般縈迴在生活裡面。所以,很多人都誤會了,以為只要將一切煩惱交給上主,就能輕鬆過活。耶穌在這裡沒有說「不要憂慮」,而是「不要為明天憂慮」,指出大部分的憂慮都是不必要,完全來自我們的過分苛索。(人生的面向不該無憂無慮,活在當下不是代表不理會未來,而是反映生活開敞的態度。)

人是有限的,但否定自己的有限也是人的本性。人不再投向無限的神,而繼續於自我的沉溺,罪的隔絕便更加牢不可破。

人就是不相信神會把所求的事白白地加給身上,所以求諸努力、強調努力,漸漸人生的目的只得「需用的一切東西」而已。耶穌對我們提出的最大挑戰,就是要求我們放棄所愛的事物,去跟隨祂。只有透過放下,雙眼才可以騰出來看看其他的東西。

小孩的眼中只得糖果,長大後眼中只得金錢,糖果就變成易得之物。同理,當我們將眼光放諸更高的標準,之前所求的便變得微不足道。這就是一條由貧乏步向富足的道路,追求之物是無限的時候,人的憂慮便無窮無盡,然而,當人所追求的只得一件的時候,即使憂慮也是甘甜無比,因為有限,所以幸福。

不求甚麼的生命算不上甚麼,那不過是為活而活的藉口。只有終生承其志的人,才可以勇敢地過他的每一天。

2015年7月17日 星期五

來!朝拜詩人吧!

唸詩被「好假的肥仔」搞壞了。大多數人都忽略了語言的力量,人之為人就是因為我們會溝通,神用幾句說話就創造了天地萬物,你卻遺忘了人類也遺傳了這股力量,想想,納粹德軍屠殺百萬計人就是源於希特勒的演說魅力,奧巴馬能當上美國總統就全靠一句Yes We can ! 舌頭的破壞力比刀劍更甚。(研究說講粗口易致性無能。)

你有過聽好歌聽到毛管戙的經驗,音樂多少幫助人去感受美,但美是甚麼呢?單純是諧協感嗎?海德格就指出不是美感,而是真理,激發起欣賞之情的是人心對真理的呼應,人對韻律由衷微笑是不需要學習的,但詩不同,它必須透過思去了解,沒有思,真理就不能被揭示。

海德格稱荷爾德林做詩人的詩人,皆因他的作品已非限於文學賞析的層次,正如他所說,詩人是連繫神和人的使者,他的詩充滿道理的體悟,我尤其喜歡「哪裡有災難,哪裡就有拯救者。」

不過,這詩人最偉大的地方是指出人類的困境,荷爾德林提出神的黑夜(恍如北歐神話諸神的黃昏,或基督教的等待耶穌再來)。上帝已離開人世,人類被遺棄在大地上,失去價值的指引,不知人生何去何從。於是荷爾德林和海德格也提出一個拯救方案:重返家園。

何處是家?存在意義是歸宿的問題。

2015年7月16日 星期四

盡情嘲笑那詩人吧!

湖南小吏跑到社區網站辦公室發爛渣,不滿他的詩作被網民嘲笑,砸毀一部電腦後留下字條,又因錯別字再被人嘲笑,大家欣賞他的大作吧:「所有技師服務好,所有顧客心裡歡。今日高興洗腳後,明日健步去爬山。」哈哈,抵X吧。

我們也愛嘲笑一位前同事,自詡福建鄉派詩人,字裡行間的過分抒情和九唔搭八,不得不笑。不過仔細一想,我們正身處一個蔑視詩人的年代,倘若有個曠世的詩人出現,他能得到世人的欣賞和青睞嗎?

我們不了解詩,從小背誦唐詩令我們蒙上陰影,朗誦使人感覺造作,詩只屬表演文字遊戲的一種體裁,老師也逼我們學習修辭技巧等等。拜託,這不是詩的價值。詩即是思,幫助我們打破事物日常的關係,揭示更深入的存在。

我們來到這個不思的世代,人們也不斷模仿官腔交談,語言的力量日漸喪失,很少人懂得調情的夢囈,連怒罵也只剩重覆的粗口。海德格覺得這是太過講求技術和實用性的惡果,犧牲了體驗生命的多個面向,特別是神聖者和大自然。(這層留待明天再講。)

「O Captain! My Captain!」電影《死亡詩社》中羅賓威廉斯所飾演的老師教學生撕走詩學的第一頁,為的就是打破框框,引導他們重新體會語言,甚至創造詩意,結果學生們學會掙脫權威的枷鎖,不再退縮在弱小的自我裡面,顯現詩的威力。但結局也帶出詩的危險性,男主角為了忠於自己而選擇吞槍自殺,當詩是與人生的現實面對立時,過分高舉詩是否不設實際呢?

我不是意圖製造一些詩人,我只想說,不要拒絕詩意,如果你喜歡聽歌,你就會明白詩人的時代未結束,他們只是變成作詞人而已。(但也離結束不遠,打動人心的詞彷彿只在舊歌裡。)

2015年7月15日 星期三

擺脫學生的詛咒

當年放榜的時候,我沒想過自己會當上老師,如今所教過最年輕的一班也即將放榜,他們也大概聽膩了勵志而空泛的說話(只看結果的世界安慰人不要太着重結果),每個人都心裡有數,也作了最壞打算。而我,只能趁我青春的記錄還未消退時給予一些忠告。

香港是沒有出路的地方,但不代表逃到別處就有。年輕的你或者會奢望長輩老師們會給你們指引,算吧,他們也在尋找人生的指引,中學畢業就代表離開既定的路軌,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年輕的迷惘是既想對未來有個交代,又苦無對策,結果是模仿他人的決定,有些入大學的人只算僥倖逃避自我。

這時候才叫你尋找自我的終極關懷也未免太遲,有人已早起步了,我認識一位外表蠢蠢不精學業的女生,卻做了個比大多數人聰明的決定,就是負笈南韓,也想定將來要在女人生意的市場上大展拳腳,姑勿論有甚麼挑戰(人生要捨難取易?),她已比很多人更早開展自己憧憬的人生,根本不在意他香港教育局那一紙生涯判決書。

「當我嘗盡人情冷暖,當你決定為了你的理想燃燒,生活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

人生或可以簡稱為理想和現實的問題,趁年輕時就選擇理想吧,這個時候不把理想轉化為現實,日後就沒有機會了。年輕的本錢雖然是屢敗屢戰,但這本錢往往成為懶散的藉口,以為計劃可以不斷押後,而青春就這樣消逝了。

畏懼未來還是磨拳擦掌,就看你的意志。

2015年7月14日 星期二

百秒孤寂



他還是會歡笑,懂得說些幽默話哄人,在工作時忘我,關心一下別人的需要。只是在小巴的窗邊,在臨睡前的睜開眼,在下午三點鐘,在哄堂大笑的時候,有些情感只在他一個人體內縈迴,無論忽略還是凝視都不相宜。他本可以浪漫地說,有這種感覺真好,卻想到這自戀的自己有點可憐,就叫自己不要可憐這一個人。雖然他很想有人理會他的需要,求一個輕輕的擁抱,但他自知不應奢望,人所求的他的慾望往往帶來的痛苦超過快樂。可是,他要做到不求甚麼嗎?難道要把自己壓平得微不足道,那感覺才會消失?

他發現秋天,那感覺讓天地變得像秋,夕陽也比一般日子早來。萬物欣欣向榮,為何獨個兒哀傷呢?生活的順適頓時成了窒礙,像一輛失去剎掣的單車,恁地捉緊把手也等如沒有,全速駛向粉碎。他記起,自己不也曾把類似的感覺嫁禍給別人嗎?雖然他預見了報應,但在真正臨到的時候,總會體會苦果。

他可以解釋這種感覺的來去,卻無補於事。那叫牽掛,當損去那對象,再多的情感只會投向無底的洞,但你還是想繼續牽掛下去,好似想聽見甚麼回音。可惜你知道沒有,即使把牽掛之情投向別人,也不會得到排解。即使他懂得些少佛理,了解人生聚散無常,看透無所謂得失,也無補於事。或許他可藉禱告交託上帝,也無補於事。

萬念俱灰,燃不起任何興致,最好的音樂或最醇的酒,在他眼中不同是一些雜音和液體。心趁他不為意的時候找尋出路,牽掛帶他到回憶的溫存中,叫他霎時忘卻現實的嘲弄,然後煽情地跟過去一一相遇。記憶的缺憾,就在與情感繫上的一刻而起,至於理智,倒成了掃興的傢伙,硬把人拉回沉重的外邊,叫他承受第二次割裂。

他在等牽掛的效力消退,但看見那情感隨時間腐化成泥沼,卻又不捨得,也懷疑重生的意義。以前,偶然恩賜一顆種子,叫他好好栽種。他不知道結果,只懷著感激和期盼去培養,見證它成長亦非常雀躍。可惜,在秋天凋零之際,任偶然怎樣稱讚那耕耘過程的美好,都恢復不了他枯萎的心。他讀過,「有一種負擔,土壤愈豐富,耕耘的失敗,就愈不可原諒。」

「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人幾時學會懼怕盼望?

2015年7月13日 星期一

殺人可救人?

美軍向世界炫耀用無人機擊斃數十個IS分子,包括六名高層,這類新聞隔一段時間就會再現,彷彿有殺不完的恐怖分子。你會否覺得無人機是一個偉大的發明呢?不用付出士兵的性命就能了結邪惡敵人,但你可曾見過有新聞照片證明無人機的戰績呢?

照片是有的,但美軍不敢公開。電影《未來戰士》中有個天網系統,它可以偵測所有人類而派出機械人逐一殲滅,而中情局正積極發展這套系統,唯一不同的是下達刺殺命令的權力仍在人類手上。

他們怎知道所刺殺的就是正確目標呢?沒錯,坐在辦公室負責㩒掣的人不會知道,這「天網」會透過環球鷹去紀錄目標地區的人類活動,截聽所有通話,電腦就會計算出哪些人會有較高機率是危險人物,例如每天同一時間都有三個持槍男人在一處出現,天網就會建議進行刺殺。怎刺殺呢?當然不是用子彈,而是用導彈,而美軍也不會公開有幾多成的行動屬於誤炸,多少平民無辜被殺。有好些戰地記者就專門拍下這些廢墟的照片,幫助難屬索償。

於是,戰爭去人化絕非我們想像中減少傷亡,放棄人的參與實質是不務正業。相比之下,隻身深入敵陣的律師Khaleel Al-dakhi就顯盡人性光輝,被譽為伊拉克舒特拉,他在IS的俘虜營中營救超過五百三十名雅茲迪族的婦孺。他荷槍實彈衝進去救嗎?不,他只能在深夜時分,幾個接幾個避開耳目,走過荒山野嶺兩日兩夜才逃到邊境。「我也很怕被殺,因為這樣我就不能救更多的人。」

誠然,多次行動中他有三名同伴被殺,但他仍是拚力繼續,這就是人性。人性可以殘忍,可以仁慈,但我們的體制卻寧願信賴沒有人性的系統。被機械人追殺的年代,早已來臨。

2015年7月12日 星期日

難聽的貝九

寫音樂的文章沒有市場,古典樂就更加,莫扎特絕對想不到他的C大調奏鳴曲會淪為有線新聞台財經報價的配樂,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會在商務印書店循環播放,純音樂予人吵鬧和沉悶的感覺,反而人們願意花幾千蚊買一張飛去聽某歌手尻嗌。

於是,管弦樂團由以往坐在演奏廳收錢的年代,變成要遠赴街頭搞一些音樂快閃,乞求心聾的途人一聽,住大埔的朋友或者會留意火車站會有個吹色士風的男人,有次他跟一個彈木結他的小伙子jam歌,當小伙子趕時間要走時,他就把用來盛打賞的錢兜裡唯一一張廿蚊紙硬塞給他,天啊怎會這麽悲涼?

時間會證明誰會戰勝悲涼,二百年後,沒有人會記得哪個人唱過《泡沫》,但貝多芬的九首交響曲一定仍在世界各地上演。甚麼成就偉大的音樂呢?(雖然人們不怎麼喜歡偉大的音樂。)

如果無端時間太多,不如花一小時聽勻整首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這首作曲家公認難以超越的高度,連布拉姆斯和舒伯特無法超越。小學必教《歡樂訟》的旋律,多少令人先入為主,然而聽古典樂不能單留意旋律,若不了解結構,就沒法欣賞音樂的建築美。

第一樂章的莊嚴,第二樂章的控訴,第三樂章的聖詠,貝多芬一直帶領聽眾尋找喜悅的意義,但到了終樂章才用大提琴告訴大家:莊嚴?不是。控訴?不是。聖詠?有點像了,然後大家慢慢聽到歡樂頌的旋律,更多的聲部加入,到最後是人聲。第一首引入合唱團的交響曲。

mmfs sfmr ddrm mrr……D大調的變奏再配合席勒的詩詞,貝多芬意圖告訴全人類音樂是普世的,不同文化、語言、立場的人都能感受這首音樂的感動處,於是大家明白人與人的共性,貝多芬用樂韻告訴大家一個俗套的道理:四海之內皆兄弟,卻令這種brotherhood昇華至超然物外,一種連可卡因也不能給予的快感。

太高的境界了,請你不要貿然闖進,不然你會跌死的。

2015年7月11日 星期六

中年笑中有淚

年輕就是本錢,你的薪酬雖然比身邊年長的同事少一截,但你還有未來無盡可能,你可以隨時裸辭去找另一份喜歡的工作,但他們不能。現在的公司都不會考慮職員在悠悠歲月裡為公司付出多少,炒走一些薪高的老屎忽就可以用極少的錢聘請一個新人。人到中年,有樓要供,有仔女要養,當下的工作就變得不可失去,也沒有勇氣和機會適應新的工作,到最後被上司不斷壓價,也只好忍氣吞聲。

看起來最快樂的人,當你認真看待的時候就會發現悲傷,他是一位我很尊敬的長輩,很會玩和講笑,可惜職場大多看人脈多於能力,這幾年間他不斷被調派到不同的崗位上,為的就是削減他的重要性,不可或缺的地位漸變可有可無,而他也一直樂觀面對,仍是顯得很快樂,跟後生仔言無不盡。但大家心照,在沒有公告的情況下,我們在公告版上發現他被降職,沒有人會慰問他,但正正是出於關顧,才沒有人敢慰問。

今天,大家都知道他的處境將會愈來愈差,甚至其他中年同事也將要面臨同一命運時,我心裡有種奇怪想法,覺得他應該毅然離開,不該再受這種冤屈氣,你怎能接受被派去做一些你不懂的工作呢?這種逼退的小手段分明想你自己辭職,不想賠錢給你。

離開也需要本錢,我還記得父親在一間公司工作超過廿年後被遣散,那種落泊的身影,彷彿沒有作為一個人的價值和勇氣。而以他的年紀,也只好重頭開始去考個保安牌,每年要面對轉盤之類。我知道有年輕人羞於公開父母的職業,怕有所比較,但可恥的不該是那些月袋八萬,屈一個後生的同事請食過千元宵夜的高層嗎?

一個人是否值得尊重,不在於滿口仁義道德。自私是人之常情,但最大的無私是在憂愁時顯得快樂,而不會把情緒發洩在他人身上。如果你還年輕,請想想如果你步入中年,有沒有本錢在後生仔面前,痛斥上司不是,然後毅然劈炮,贏得掌聲之餘,也不用懼怕經濟困難呢?

2015年7月10日 星期五

你需要開心地生活,我不用



「我很喜歡做戲,因為一旦做戲,就不再是我。」奇洛李維斯 (Keanu Reeves)。

父親是一名毒販,在他三歲時就離開了家人,在他十二歲時被捕,他也自此斷絕父子關係。

母親是脫衣舞孃,他小時不斷搬家和轉校,換過好幾個繼父。

他很早就立志要當演員,但曾好十幾年都未有好成績,經濟拮据,每晚只睡在朋友家的地板上。

原本有個很好的女朋友,她懷孕了,他對迎接新生命亦很雀躍。很不幸地,誕下的是死胎,自此兩個人的關係就變差而分手。兩年後,女朋友在車禍中喪生。自此他也逃避感情問題。

他一直都很疼愛妹妹,可說相依為命,但她發現患上白血病,他不惜花盡身家去延續她的生命。

有時,他會被拍到像個平民在地鐵或在路邊茶座,總是自己一個。

他受訪說過,每個生日他都寧願一個人。有一年他獨自走到店裡買蛋糕,然後在那裡吃著,有影迷經過跟他聊天,他就分了些蛋糕給對方。

不過,他並非活在自己的世界,他願意付出七成甚至九成的片酬去做慈善,資助癌症的研究。

有人問及「憂鬱的奇洛」時,他說:「你需要開心地生活,我不用。(You need to be happy to live. I don't.)」

有影迷拍到他一個人在街頭坐在長櫈上吃三文字,相片只能予人抑鬱的觀感,之後更被網民當成二次創作的材料,將「憂鬱的奇洛」Key在不同的經典照上。被記者問及這個惡搞結果後,奇洛還是會放鬆面容笑了出來。快樂有時會自己找上門,但你不必刻意去找它。



「戀愛和關係是兩樣不同的東西。」
「悲傷有不同的樣態,但它永遠不會消失。」
「我相信一見鐘情。當你想得到連繫,你也得到很多問題。」
「我盡量不去想我的人生。我無人生。我需要治療。」
「我是米奇老鼠,其他人不知道服裝裡面是誰。」
「不好意思,我的存在並不高貴或者偉大。」
「在愛之中絕望是很有趣的。很危險,但很有趣。」
「當你愛的人都走了,你便自己一個。」

他寫了一本關於自己悲傷人生的書,叫《Ode to Happiness》。

2015年7月9日 星期四

到了勵志的時候

很多人說香港今天步入股災,有人不相信,但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今天街上的行人都各自落泊,像被淘空了靈魂,網上也有很多故事訴說幾多人失去畢生的積蓄,有廿二歲的人自稱兩個月賺了二百多萬,這幾天卻轉眼負債近一百萬。對於他們,安慰有甚麼作用呢?唔好唔開心啦?年輕的人還可說重頭來過,那暮年的輸家呢?只有錢才可慰藉他們的心靈,而這正是問題所在,除了錢以外,他們一無所有。這句說話好像有點落井下石,但只有失敗讓人清醒,看清生命的輕重。

這般死氣沉沉的氛圍,就談談勵志吧。你若把十年為一個單位的勵志片比較一下,就會發現價值觀的轉移,並肩作戰的軍人、不離不棄的父母、患上絕症而堅強生存的少女、原諒狠父的男人、投入創作事業的幾個青年之類已不能激勵人心,紛紛變成俗套。

這並不等同觀眾變得成熟,可怕的是既幼稚又盲塞,一方面缺乏沉思,另一方面苛索啟迪。而且很多畫出腸的勵志片敗在「老生常談」。道理人人明白,你怎去令人再度明白呢?

好的電影好在曉得扭轉,《The Intouchables》的主題是「憐憫」。即使沒有基督信仰,從小到大我們都被教導幫助弱小的人,同情不幸的遭遇,成了關懷社會的主調。但《The Intouchables》卻指出,毫無憐憫竟是一種德性,透過黑人角色Driss去演繹。

面對全身癱瘓的他者我們都會改變自己的目光,想以憐憫、照料令人好過,但富翁Philippe卻非常歧視這種「不歧視」,只有在Driss的冷待和嘲弄中他才感到被平等對待,像個正常人,猛被諷刺殘廢反使他接納自己。

記住了,當你同情一個人,他就不是正常人,也不能無拘無束發展出友誼或愛情。

「痛苦」,任何勵志片都離不開的主題。Philippe所述說的是Untouchable Panic,一個人的身體不再感到痛苦那就會加倍報應在精神之上。其中一幕,Philippe在選擇寄予筆友情人照片,到底是坐輪椅的照片好,還是以前的風流形象好呢?他為此掙扎,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接納,在約會時恐懼,最後只好逃避。人的痛苦,在於他既渴望從身體的囚牢走出去,接觸其他人,卻怕他人拒絕而縮回囚牢之中。真正的接納,當像Driss那樣,使人懂得釋懷接納自己,敢於曝露在他人的目光下。

真人真事改篇,我覺得不重要,勵志的意念不會因為是虛構而失色。只是,失意的人,總在等待外邊有些甚麼來扭轉自己,這齣戲的藥力該夠維持一星期吧。


2015年7月8日 星期三

編輯部瘋人院

編輯部個個粗口都啷啷上口,但我們都不太喜歡怒罵,喜歡怒罵的人只得一個。粗口可以刺激思考,增加語言的趣味,有助釋放情緒,幾乎有八成的時間是用於幽默,其餘都是挑釁,我尤其喜歡一位同事,他有一句百搭的粗口例句,五個字中竟然有三個粗口字(最後進化為四個字有三個)。

於這個所謂壓力龐大的工作環境,大部分人都輕輕鬆鬆過活,因為每一個都不正常,只有瘋子才能駕輕就熟。(但瘋子們公認瘋子只有一個。)

「伊朗核談判的稿來了。」

「陰核談判啊?」他是院友中的表表者,常挑戰我們笑點的極限。

一個中年阿哥說:「羅霖幾正㗎,我由細睇到佢大。」

「你點由細睇到大啊?」我已笑出來。

「睇佢啲相睇到‘‘由細睇到大’’。」

救命,我們每天上班就是這樣不斷創造笑話,令我愈來愈相信工作認不認真根本無關外表是否穩重。(最大的瘋子常批評我們嘻皮笑臉,不認真工作。)

「你班廢青……」另一個很有喜感的主管,被我們挑釁到極點就會爆出這口頭禪,我們正取笑他死揸大藍籌不肯放。

「巨浪……」我哼起歌。

「捲起千堆雪……」自然有瘋子接着唱。

2015年7月7日 星期二

但求一擁

「抱緊我。」他這樣要求着。在這個炎熱的下雨天,她覺得不需要更多的溫暖,但此時只好迎合這個掛在她身上的男人,讓他感受她雙臂的力度。這力量能傳遞甚麼呢?是愛嗎?她嘗試更用力,幻想愛意會因此倍增。

相擁的時候不要想任何理由,哪怕一旦把自我抽離出來,你的愛人就被遺棄在擁抱之中。世界崩潰,人人走避,有甚麼地方比擁抱更值得停留呢?但是你明白,兩個人總不能相擁至死,你還需要其他活下去和愛下去的憑據。

誰不知他只有在這擁抱中,才得到活下去和愛下去的力量,而你卻不知道。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曾經這樣為擁抱下註腳:我們從擁抱中得到甚麼,但仍想在這擁抱中獲得更多擁抱,想在對方的映照中尋回自己。我想,擁抱並非解決一種需要,反而像人們試圖從孤立的自我中掙脫出來,去成就共存的幸福。

這怎樣解釋,好些人決定好好抱上最後一次,就頭也不回不再理會那些愛過的人呢?愛情是從這個懷抱逃到那個懷抱的追逐嗎?不是的,追逐的浪蕩者根本不想抱抱那些他不愛的人,他只愛他自己;以擁抱作為訣別,因為他是一個憑着回憶活下去的人。

所以,愛人有幸相見時必須好好擁抱,好讓對方在分開的時候能隨意支取慰藉,直至他再也忍不住,再衝上前緊緊擁着你。

2015年7月5日 星期日

鎚與釘

外星人忽然被工具箱吸引着。他把玩着這支由鐵塊和木纖維組成的東西,將木棍的一端指向人類:「這是甚麼東西?」

「這是鎚仔,用來捶釘的。」人類不明白以他這般智慧,為甚麼不能理解。

「釘?甚麼來的。」

人類從工具箱拿出一口釘子,在木方上示範怎樣用鎚仔:「我們就是用鐵的重量將釘打進木頭。」

「這是個怎樣的遊戲?有甚麼作用呢?」外星人仍是不明所以。

人類用幾條木方比擬着:「起屋呀!把木頭組裝起來,構成骨架,才建成房屋呀!」

「哦!原來這就是鎚仔的意思。」

了解一件東西的作用和意義,平常我們會以為靠觀察就可以知道,但現象學哲學家海德格就主張,一件事物的意義必須放在世界的關聯中,才可以被思考,倘若沒有建屋的需要,鎚仔也不過是一塊插了木棍的鐵而已。

鎚仔是為了打釘,打釘是為了建屋,建屋是為了人類安居,安居是為了……

這種了解世界的方式帶來一種危險,就是一的意義,人在這個世界之中到底何去何從,到底「為了甚麼」來確立價值。你當然可以想出很多理由,去說明自己為了甚麼而活;但如果我告訴你,把「為了甚麼」這個結構置於人類身上,根本是一個錯誤,那個為了賺錢而上班的安穩世界不就土崩瓦解了嗎?

你不是一塊工具,只是人人也樂於作一塊齒輪,這樣我們就不必面對存在的問題,或人類的終極關懷。一口被打進木頭的釘,還有甚麼自由談餘生的意義呢?

英國移民性工作者(下)

還是說回正題吧。妓女。

人在異鄉,沒有身份證明文件,在中餐館做個洗碗工,一周每天工作十二小時,工資也不足二百鎊,但一天接十多個嫖客就能賺過千鎊,即使扣除一半給中介,餘下的錢已足夠家鄉的家人過非常富裕的生活。當然,代價是可想而知。

我們都是金錢的奴隸,愈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就愈需要錢;而一旦有了錢,人卻發現自己無依無靠了,唯有用不斷用錢去填補那份空虛,妓女和嫖客的關係大概這樣。令人動容而無奈的是,人的情感在這種關係毫無著力處,嫖客送小禮物去打動小姐們,妓女樂意跟付錢的人談心事,但離開那間房間之後,他們就要裝作不相識,變回一個不善社交的男人,或一個前途無限的少女。

作者沒有要求大家去同情他們,每個人都被自作的孽報應不爽,要麼承擔,要麼逃避,作為一個局外人看完那些故事之後,可以說一句:「哦,原來妓女是這麼一回事。」就返回自己的生活。然而閱讀、細察別人故事的作用,就是了解人的共性,一個強迫妓女嘗試肛交賺大錢的中介,她的心理可能跟你的心理有點共通處,想不勞而獲,想利潤最大化,而人性中最難搞的一塊,就是捏造理由去維護惡意。

你清楚自己的底線嗎?若把自己放置於那個處境,你會堅定說「不,我不會接客的」嗎?當朋友說服你去妓院,面對一個極索的裸女等候你的懷抱時,你會堅定說「不,我有妻子」嗎?

「不要叫我遇見試探。」這句說話的潛台詞就是一旦遇見試探,你就會作惡,面對很極端的兩難,你甚至會選擇殺人,於是,一個為了孩子有錢學琴的媽媽去接客,相較之下便是善了。

你說:「不對,出賣身體是不應該的!」歡迎你來到這個黑白不分明的世界,我們卻各自在這裡尋求幸福,有人賣淫,有人買性,有人努力掙錢,有人依賴援助,你根本沒權去論斷誰對誰錯,同情一個作惡的人,就像自己所作的惡被寬恕。

這是一本好的作品,追求真故事的人,可以用心看看。


2015年7月4日 星期六

英國移民性工作者(上)

我偏好一些專門寫報告文學的作家,他們代表真實的世界說話,在無受僱何人的情況下,隻身明查暗訪各地,揭露鮮為人知的事。《Invisible: Britain's Migrant Sex Workers 》的作者白曉紅可說是以身犯險,以女性的身份在英國多間妓院和按摩院工作,為的是得到那些下海移民的第一手材料。

這種作家一定要有強烈的價值觀,否則白曉紅很容易由一個管家,被說服成一個妓女,但在這一條底線上,讀者看不見作者說當妓女是身不由己、或剝削者如何狡猾,好的作者總是避免在文字中加入主觀的判斷,而把決定權交給讀者,作家的義務是好好交代,交代的過程中讀者自然會了解你的想法。(相反,香港大大小小的作者,都偏好評論。)

沒錯,這一篇我不是要寫妓女,而是寫作家。我做報紙編輯時也接觸很多採訪的稿件,但甚麼導致一些人只屬記者,另一些人又成為作家呢?現時的專案報道在確立主題後,就拍照,問當事人幾個關鍵問題,然後就找學者或議員,誘導他們說出我們想要的解釋,製造輿論。於是,採訪部可以日日生產出大量的稿件和話題,非常方便快捷,因為記者跟事主相處的時間很少。

報告文學的作家對於他們有興趣的專題,所花上的時間是以月計,甚至以年計。他們當然也可以找上幾個妓女,很她們身上壓榨出好些故事,但這樣不能滿足作者,他們要揭開面紗下的面紗,就不能以記者的身份去採訪,他必須成為事主的朋友或同事,甚至成為事主本身。這解釋了為甚麼編輯們有時會批評記者的來稿淡而無味,記者的局限就是要持續出菜,而作者就犧牲時間和心血。

一篇好的報道會引起社會迴響,更重要的,是不需要去找學者或議員問意見,讀者自有智慧去判斷,而學者和議員也會自告奮勇,說些人人都會說的明白話。報告文學作家(或獨立記者)早在這個時候,便去尋找下一個專題的材料了。

2015年7月3日 星期五

我們都算城市人嗎?

「我們怎會不是城市人?難道我們是農民工嗎?」

「不是的。你不是農村的人,也不代表你是屬於城市。你沒發現現在的人都很宅嗎?你也是,我也是。」

「那有甚麼問題?」她呷了一口酒。

「我想講,香港這個地方沒有我們需要的城市生活,我們離開家門去到各個地方,去上班,去跟朋友吃飯,去拍拖……城市只是各個去處的中轉站。正因為沒有值得停下來的地方,所以每一個人一旦獨處,唯一可去的就只有回家。」

「你說我們在這裡飲酒也不算城市生活嗎?」

「你明白的。你在澳洲生活所經驗的happy hour,是生活的一部分,跟我們約時間故意離開舒適的家,來到不曾來到的酒吧是不一樣的。」

「所以你決定常常去酒吧了?」

「這樣充其量只是喬裝城市人。」

「怎樣?追求香港人的quality of life 麽?」

「我會寧願放棄,留在家裡,哈哈。」我想到一個形容:「這是一個沒有脈搏的城市。」

「老香港也不錯啊。總有地方值得你去,一個人時逛逛。」

「對,要趁被大商場取代前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