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31日 星期一
畫家的苦笑
「我只是取回我應得的那份,這段時間我都在照顧你,是我應得的。起碼畫室和房子都屬於你,我對你算是這樣。」信沒有過多的用字,我已看了幾十遍。怎會這樣呢?怎會這樣呢?我忽略了甚麼呢?我做錯了甚麼呢?我到底做錯甚麼呢?
真想搗毀這間畫室,但我連這個勇氣也沒有,我就是這麼懦弱,而她忍夠我的懦弱了。所以離我而去。
如果我知道她會離去,我就不會浪費跟她對上相處的機會,哎呀,上一次吻她已是兩星期前的事,我怎會這樣呢?近來都沒有好好擁抱過她,唉。
雪櫃連啤酒也喝光了。我明明記得存了許多才是。沒辦法,出去買吧,都五天沒出門了。
有個女人走過來,問我哪款冷凍食品比較好,怎會這麼大膽呢?我答她不知道,她竟問我食了晚飯沒有。我答她食了,就快速離開。
其實她很美,但我真的沒有心情。我漸漸發現好像全城的女人都知道我失去了她,向我報以微笑,多望幾次之後似乎減省了痛楚,難道那麼輕易就看得出失戀?可能我沒有剃鬍子的樣子較成熟和吸引吧。
天要告訴我不要記住那個女人嗎?不過我真的做不到,如果我輕易心變,那我跟她又有甚麼分別呢?
為甚麼我要比她更道德呢?在愛情上道德對我有甚麼好處呢?一點也沒有。
快回到畫室的時候,有架電單車停在我身邊,車上是個女人,她好似迎著我而停低。她脫下頭盔,很漂亮,竟然問我:「請問你知不知道16號畫坊在哪裡?」
2015年8月29日 星期六
賣藍筆的小男孩
有人在敘利亞看見一位父親抱起睡着的女兒,在街頭兜售原子筆,就拍下照片放上twitter ,旋即觸動網民神經,我也聯想到賣火柴的小女孩。結果有網友發起籌款,這個藉藉無名的窮爸爸便突然得到一筆橫財,一份用同情心兌換而來的美鈔。
廣告學要求用最簡單的元素觸發最大的群眾反應,但當人們用同樣的思維去看社會的時候,即使能援助有限的個體,但我們仍是沒法撼動制度,這張相片不會撼動巴沙爾阿薩德的政權,也不會令自由軍停火。網絡只限介入部分的現實世界,有助於人的同時同等無助。
Inspiration. 人們都希望獲得啟發,也有人希望啟發他人,作為作者的我也常思想一個問題,無形的思想運動怎樣觸發現實的運動呢?怎麼那邊有人搞成了茉莉花革命,這邊佔中又變成過氣字呢?我想,即使你自以為所做的事多有意義也好,只要你造勢失敗,現實就會給你最殘忍的回答,最後,你只好酸溜溜說:「其實在過程中,我也有些得着。」
說結果不重要的人,多數是失敗者。
2015年8月28日 星期五
濾鏡背後
每天放工回家最令人釋除疲累的除了脫鞋外,就了除下眼鏡,彷彿我終於不用看見這個世界,然後在鏡中看回那個孑然一身的我,只要不望向遠方,也不是怎麽模糊吧。
最近在睡眠前都聽回古典音樂,又一次發現自己做回了一些事,像彈彈波被投擲出去後又跳回來了。而古典樂的有趣之處是每一次你都會聽到新的東西,有些你忽略了的東西,像小史特勞斯的《雷鳴與電光》中鈸的運用,強比弱總是強多了,但管敲擊樂的人兄總是忌憚自己太大聲。
然後你會想聽貝多芬的第三交響曲,但只限於頭兩節的降E和弦,那就像宙斯的雷火或凱爾的電鎚,然後很快你就知道接下來十五分鐘音樂是怎樣行進。深夜太短,你總不能把一小時這樣花。
最合乎經濟效益的是睡覺,但人生就是無所事事,即使寫作也是誕生於無所事事,你只好對它獻上愛意,辦法是沉溺在一個只有你的世界,而只有夜晚才有機會。
2015年8月27日 星期四
給愛過的
有些人是我們愛過的,當們我們不惜一切去愛特定的一位時,那些愛過的人就很自然被拋諸腦後,只有在獨處的時候,他們才會悄悄地在回憶深處叩門,而你卻深知在現實裡沒有一個願意找你,你也沒有必要去找他。偶爾,你會從某處探知對方的近況,但除了祝福之外,所有的愛都顯得不道德。
愛情的烈酒必須藏在稱為關係的瓶裡才能醞釀醇厚,打破之只會揮發或氧化成醋,不論是情傷的一方還是茫然的一方,都不敢面對那些甜蜜的過去,也不容許自己去依戀,相較之下,因愛成恨就變成接納自己的最佳方法。
你沒法避免生命中出現更多愛過的人,唯一可以做的是好好去珍愛眼前的那一位,有時卻發現眼前人變成愛過的實在太快,有點措手不及,所以當下一位眼前人在你懷中享受溫存是,你便抽離自己,懷疑未來的你能否如願,最後只好心裡暗忖:希望我能給你幸福。
而愛過的,希望你找到幸福。
2015年8月26日 星期三
天鵝之翼
有人要宰一頭小牛。附近每一個小孩都想看這頭小牛死去。屠宰前幾分鐘,小女孩附在小牛的耳邊輕聲說:「你知道嗎?你已經活不久了?」其他孩子覺得她說的話很好笑,於是所有人,一個接著一個,都去附在小牛的耳邊輕聲說了這句話。後來小牛的喉嚨被割斷,幾個小時後,所有人都被喚去餐桌。孩子們開心地咀嚼他們親睹死亡過程的屍體。之後,他們跑去母牛那裡,也就是小牛的媽媽那裡,小女孩心想:牠知道我們肚子裡正在消化牠的小孩嗎?於是她開始張開大嘴巴對著母牛的鼻子吐氣。
冰島作家博格森的《天鵝之翼》將我們已經遺忘的年齡重新呈現,但他沒有將童年理想化,米蘭昆德拉這麼評價:「在這部小說中,你會發現一位偉大的歐洲小說家用無比微妙和獨特的方式捕捉住一個青春期少女的存在困境。」的確,是困境,一種因獨立而敵視世界所生出的困境。成長使人度過它嗎?未必,更多的是沒有理會,勉強地向前進發。
我們都經歷過,但都十分模糊。這不只是記憶的問題,我們都努力擺脫過去的尾巴,從而獨立出來,為自由呼喊。沒有人願意憶起它,只得一些兒童專家去進行學術分析。真諷刺,分析一樣我們都經歷過而又非常無知的東西。
其實,過去的美,絕不比眼前遜色。
2015年8月25日 星期二
自掘墳墓
他用力鋤鬆泥土,然後用鏟子勺開,挖出一個六呎長一呎深的洞。
他躺上去。整個背部又濕又涼,但他不在意。他注意到左腳下的地方隆了起來,便躺著用鞋跟磨平它。它沒有平伏下來。那應該是一塊石頭。
有幾個小孩跑來,興高采烈在談論甚麼。小手將泥沙潑進坑裡,有個大塊頭拿著大鏟子來幫忙。他享受重量一點一點加增在他的身上,臉頰雖然痕癢,但他不想移開兩臂上的泥土。
小孩在填平的地上頓足,為要它更平坦。全身肌肉已代替雙耳,振動並不將泥土壓緊。他還能呼吸,鼻孔混著泥土氣息,貫穿他所有血管,彷彿和大地的脈動連接起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沒有聲,沒有光,心跳似乎是唯一的時計,但用它來數算日子未免太累吧!繼續躺下,較好。
那是雨天,他的手像蚯蚓從深處伸出來。他扭動身子,嘗試令泥土變得鬆散,只是活動身體使他呼吸加速,並不好受。唯有併發出所有氣力,推倒沉甸甸的地土,奮然坐了起來。陰天。是清晨還是黃昏呢?指甲長了許多。他撥開濕淋淋的泥掰,嘗試半站,伸展肢體。感覺幾好。
他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抹走臉上的泥濘,和著雨水離開了。
等一下。忘了拿鏟子。
2015年8月24日 星期一
愛是最崇高的藝術
「I want to be a conductor.」身為指揮家的父親勃然大怒,指着年少的Carlos Kleiber 的鼻子說:「你只管讀好你的化學學位就好!」Kleiber 卻瞞着他中途輟學,走去波茨坦歌劇院尋找出道的踏板,初時只做些行政工作,幾年後終於踏上台板,但為免被認為是靠父蔭上位,Kleiber 初時一直用化名工作。
父親有沒有翻面呢?我想,是Kleiber 的成就說服了他(九成的人都聽從父母的意志,放棄自己追求的理想道路,我們都害怕失敗吧)。但Kleiber 的特別之處,是名氣很大而且不為外人所知,相比之下他所指揮的曲目只有Karajan 十分之一左右,物以罕為貴,他只選擇跟自己啱key的音樂來指揮,給人的感覺是優雅、著迷、幻變,很抽象的樂理在他的指揮棒上連外行人也能看懂,被譽為音樂的巫師,相比同期的同行,充滿個人風格。
當然,有人覺得他行蹤不定,也主動邀請他更多演出,而Kleiber 的回答是:「除非我家裡的雪櫃空了。」你會很難理解怎麽一份理想到頭來說成糊口的東西,他不該將所有心力奉獻嗎?不是的,藝術的高度不在乎海量,而Kleiber 的表現亦例不虛發,而更重要的是,他生命中有一樣不比音樂次要的重要東西,那就是他的妻子。
兩個人就在山區小屋度過寧靜而幸福的日子,也許,令Kleiber 拒絕演出的原因,是他沒辦法接受漫長的排練期間不能陪伴妻子,所以,或者我們反要慶幸貝多芬孤獨而終,否則未必為世界帶來這麽多的作品。
Kleiber 最後一次演出在1999年,五年之後就突然傳來他的死訊,我想,他是沒法承受妻子比自己早離開,於是也沒有必要留在人世吧。子女問他:「要不要我們留下來陪你?」他卻寧願獨個兒留在小屋裡,感受妻子的餘溫,度過最後一個生日。
2015年8月23日 星期日
拾穗者
我在大家樂叫了一份三十元的餐。
坐在旁邊的是兩個放午飯的大家樂員工,中年,女性,負責執拾與清潔。她們有白飯、兩塊餐肉、例湯。最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們都拿了兩小碟薑茸佐飯,但二人明顯啃不下,食得勉強。其中一個說:「以前可以拿黑椒汁,現在經理不准。」另一個說:「做水吧就可以,想食甚麼就食甚麼。」她將一杯滾水倒入半碗湯裡,得到一碗湯,攪勻,急促地扒進咀裡。湯裡唯一的紅蘿蔔分外珍貴。
右邊也有一桌員工食飯,從餐盤可以明白他們的地位,有作廚的,有售票的,多些菜,也有飲料,從來不用想用汁佐飯的問題。
她們流露羨慕目光:「你望下他們吃甚麼!」她們再望望自己的半碟白飯,有點不服氣,終於下了個決定,對抗命運的必然性,對著水吧大喊:「舀個黑椒汁比我啦!」聲音很有力量,但有點顫抖,像恐懼的哽咽。為甚麼她不走過去問取,而要揚聲高呼呢?
不夠五秒,另一桌其中一個高級員工就以同等聲線喝止:「無黑椒汁啊!」──然後若無其事吃飯、聊天。
附近有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狂咳不止,辛苦地吐出一口濃痰。
女員工忍不住了,拿著餐盤站起,說:「對住這些,我真是啃不下去了。」她對我苦笑,然後離開,剩下同伴在茫然吃飯。
晚上八時十分。
我走在原本是街市的路上。這時,街上一片死寂,因為九成店舖已經關閘。
肉檔門外的馬路邊,有五顏六色的膠筐,承著滿滿的殘豬,「應該」有豬皮、脂肪、腸臟。用「應該」,因為我是以已有印象推想──沒有路人想去了解膠筐內有甚麼成分吧!
有兩個老人,穿著薄衫,拿著白色膠袋。他們不似相識對方。
我很凝重。
竟然,我腦海閃過一個畫面,是米勒的油畫《拾穗者》!或許,是構圖相似的原故。美?醜?
冷冷的手伸進冷冷的「食物」,他們指望能找到甚麼放進膠袋呢?
我忍住前去「幫助」的念頭,因為,實在不想破壞他們的自尊。不知多少個夜晚,有多少個途人,被他們所觸動。很傻的想法:難道他們為了感動途人的慈心而存在於世嗎?
我離開,經過另一個肉檔,見到五顏六色的膠筐。我走近,凝視它。我只記得,有白色塑膠飯盒,和橙色碎花紙杯。參加飢饉三十?唉。
2015年8月22日 星期六
幸福終老
「這裡就是科學園,」男人指出窗外:「以前吐露港沒有這麽多樓,可以見到海景,遲些我們可以來這裡看看。啊,不如踏單車吧?」
女人回答說:「踏單車呀?不好了,我老了沒有甚麼體力,我也很久未試過了。」
這程巴士上,這對老夫婦便去窗外掠過的每一個地點逐一回應,當經過游泳池時,女人就談論自己不喜歡到泳池游水,因為覺得布滿屎尿;當看見有新的地盤,男人就大講朋友供樓的問題,巴士的大窗就像播放球賽,他們有講不完的聯想去逐一細訴,我自況到我老了的時候,會不會心倦到沒有興趣看這個世界一眼,也會不會對着愛過的女人無話可說,但面臨這個情景,心裡也會盼望將來的自己會像他們。幸福就是在一起,去到哪裡,都有人陪你看風景。
2015年8月21日 星期五
遠志變小草
中國文人都有種諸葛亮情意結,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並非因為不濟,而是還未遇上明主,晉朝就有大量自比臥龍的人終日深居山林,最終鬱鬱而終。亦有人終於忍不住出山,卻發現自我的價值實則不值一哂,所以有說「在山為遠志,出山為小草。」
遠志這種中藥又名小草,沒有太多人認識,弗洛姆分析心理時指明人有對「不必有我」的恐懼,覺得世界多我一個唔多,少我一個唔少,實際是拒絕承擔自我,逃避面對,卻又承認自我的價值,於是選擇做遠志,而不甘做小草。
但小草也可見天地,疾風吹來,才明白自己的韌性有多強。
2015年8月20日 星期四
放縱的實驗報告
過去一星期,我不只停止了寫作,還傾向不在有益的事上付出心力,盡情享樂和消耗靈魂,為的是看看自己去到怎樣的地步才會回頭,也就是試圖了解自暴自棄是個怎樣的樣態,人如何在空虛裡不斷毀掉自己。事實上,我還是去得不夠盡,依舊上班和飲食,但我已體會到內心的嗔念一直膨脹,蒙蔽雙眼,拒絕救贖。
人多數自知該做甚麼事,卻經常拒絕做該做的事,若不是嫌辛苦,那就是渴望別的東西。人生的路上,正確的路往往得一條,但我們明知怎不該也好,總想走一條歪路,有時為了得到即時的滿足,有時想看看不一樣的光景。例如你明知犧牲睡眠去打機會導致精神萎靡,但你仍是為着快感而機不離手。
自暴自棄的入口是快感和痛苦的開關,嘗過苦的人或者會學會有益選擇,但繼續受苦的人卻有種忿恨,認為一件污兩件穢,作對地選上惡的道路。他明知錯,也不曾自欺,但漫長的痛苦麻痹了時間感,一時的有益或快感根本填不飽他的胃口,他寧願不要獎賞也要懲罰自己,這樣才是應得的,亦只有懲罰才可解釋為甚麼要痛苦下去,亦只有痛苦可以令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但人心的深處總有個微小的渴望,希望一切可以重來,只是自問已沒法回頭,便拒絕另一個可能,所以佛家才有回頭是岸之說。回頭之難,因為你必須告訴自己不可再這樣活下去了,卻同時臨到一個抉擇,我應該走一條應該走的路,然而這種放棄意志服從紀律和道德的是你悅納的人生路嗎?
所以,自暴自棄的人不需要意見,他根本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他最缺乏的是重燃對生命的熱愛,去平息那顆憎恨的心,對抗惡的誘惑,說穿了,人為甚麽會自甘墮落,大多數是沒有可以仰望的目標,一旦有了,我們還不迫不及待去燃燒生命得到它嗎?
弄人的是,很多人垂下頭來,回到原點。
2015年8月11日 星期二
世人黑白分
反種族歧視的人都愛宣揚「不論膚色都可以是好人」,但如果一視同仁地說:「不論膚色也是壞人。」這樣恐怕也會被人指摘你racist ,因為黑人以至弱勢社群在現代社會中都天生一個防護罩,拒絕所有壞的標籤,也沒有人敢於批評。
有人拿馬丁路德金年代的黑人團體照與今時今日做比較,當年的黑人們身穿西裝手牽着手,一副貴族的模樣,對比今日黑人們酷愛穿着褲只及膝,露出整條孖煙囱的裝束,你可以反指以貌取人,卻又不得不承認有人爭取黑人權益的同時,不少人仍是自甘墮落,甚至以犯罪維生。
「白人也罪犯吧!」但你不能以此為黑人辯護,以美國弗格森市的騷亂來說,的確有不少黑人藉悼念活動大肆搶掠店舖,有人更拿着槍跟警員駁火,而焦點反而落於警察有否使用過分武力。
電影《天堂之城》講述罪惡溫床必定孕育出罪犯,也有不少人揭力與罪犯劃清界線,我想,反種族歧視在這個層面上,才得到一個公正的全面。
2015年8月10日 星期一
哈草的奧巴馬
我喜歡看名人們年輕時的相片,尤其是黑白的那種,可以窺見他們在名不見經傳的時期其實跟我們無異,頭髮凌亂,談笑時不羈,不着邊際的幻想,而更奧妙是這些幻想逐個成真。
「我想我會做美國總統。」奧巴馬留着礙眼的爆炸頭,大麻的迷幻作用催化他說出這句當時不可能成真的話,而今時今日有人取笑道這就是大麻的威力。當然,說過想當美國總統而失敗的人多的是,但不肯說的人就別指望會成功。
「或者你的老公會拿諾貝爾文學獎。」我笑說。
2015年8月9日 星期日
一站之間
不是在車上嗎?為甚麼一下子來到觀塘街上的?我失憶了嗎?嘩,那麼多人,滿街人像年宵時緩行,奇怪,靜得很。不對勁,所有人都湧去地鐵站,我可要回家呢,卻沒有屬於我的路。被逼著走,赫然發覺家人就在我後面。究竟是甚麼一回事呢?紅綠燈仍然交替地閃著,沒有人理會,因為路上竟然沒有車在行駛。天空灰濛濛,人們的臉色也添上一層灰。人多不乏師奶們,但誰都緊閉雙唇,此情此景,我不敢哼半聲。快要上樓梯,巴士總站不見巴士,只有警車,有人員在疏導人流,不是警察也不是地鐵職員。腦海裡浮起了《Schindler's List》的情節。
一批一批進入地鐵車廂,不是想像中爆滿,似午夜的尾班車。往油麻地方向前進,車速低緩,街景卻十分模糊。已不能用靜去形容,簡直是一片死寂,恐怖得我不敢多問,猜想著香港發生了甚麼。快到九龍灣時,我心血來潮說要找某人,車門一開,我便不辭而別。其實我可以找誰呢?那氣氛讓我透不過氣來,只想離開。我跑到對面月台,只有我一個等候。終於有車來了,沒有減速,車內全是空座,原來我不能回頭了。
返回對面月台,等了幾班車,彷彿期望看見熟悉的朋友,不覓,隨心上了一班。我在重重扶手柱間往來尋覓,找不到回憶中的某人。我倚在玻璃上,正在失落之際,發現一個陌生男人。我真的不認識他,但我一見到他,變得激動,上前相擁起來,儼如感情深厚。大家沒有話,抱得緊緊。心中悲愴何來?穿過兩塊玻璃,有一個小妹妹,約三、四歲,身穿紅衫,伏在爸爸的肩上,圓圓的眼珠望著我。此刻,我竟流淚了。
雙眼擠出淚水,用手一擦,甚麼?回到原來的車廂,我愣住了。我四處望,怕不是真實。身後有一對穿白色校服的少女纏綿,面前有一個西裝男人對電話交代工作。我不敢輕易放鬆,見到旁邊一位老婆婆提著重物,勉強站著,她眼前卻有三個青年坐著,興奮地打PSP。她屈曲的背面那六個安坐的人,有老伯,臉上滿是歲月的風霜;有學生,揹著的書包已佔去大半座位;有婦人,雙腳夾著菜籃和兩條衛生紙;有中年人,牛仔褸和指頭全是花白的油漆;有白領,沉重的眼鏡瞞不住一雙眼袋;有少女,金髮黑衫白ipod。六個人,竟不約而同地睡著了。我終於知道我身處現實,心中卻吶喊:「搞咩呀?」
剛剛的「夢」,不假,很實在。究竟剛才我睡著了夢見將來,還是從現實世界的夢境中醒悟呢?我想起耶穌被捕前在客西馬利的禱告。「你睡覺嗎?不能警醒片刻嗎?起來禱告,免得入了迷惑。你們心靈固然願意,肉體卻軟弱了。」他又去禱告,回來又見門徒睡著了。耶穌第三次回來,竟說:「現在你們仍然睡覺安歇吧!」全世界都搞甚麼,睡得很好嗎?車廂內滿是形形役役的人,他們彷彿不曉得自己的去向,不同的臉孔,一樣的靈魂。我看見那日子,又有甚麼作為呢?他們都活在當下,不就最正確嗎?我似乎卡在時空的裂縫中,解不透未來,也活不出現在。
「下一站觀塘……」哈,真弄人,我又回到生活的原點了。
2015年8月8日 星期六
燃燒青春吧!
今時今日教書除了知識外,我們已給不了甚麼,我會建議學生去看喜歡的漫畫,在這個厭惡文字的年代,這樣或多或少會學到做人道理,甚至有極多漫畫的故事脈絡勝過很多電影(電視劇更不用說)。《二十世紀少年》令人思忖人類命運的兒戲,《醫龍》突顯講體制的醫院如何埋沒人性,《進擊的巨人》嘲笑人類的渺小,《深夜食堂》剖開城市人的滄桑百態……而有一款漫畫類型最受愛戴,叫做熱血漫畫。
熱血漫畫都可簡化為一條公式,主人翁經歷失敗和磨練,不斷挑戰比自己更強的人,最後ko 終極大boss。人們愛看的原因是多慵懶的人心底都渴望自我完成,想要飛得更高,唯有靠他人的熱血去彌償內心。
但岸本齊史在《火影忍者》中創造了一個開口閉口都是青春的角色:凱。對於年輕人來說,青春是不用指明的東西,只有青春消逝的人才會談及青春。青春就是這麽奇怪,失去了才會察覺。
凱是個中年人,年輕人多會留意鳴門或佐助,大家都是處於自我探索的階段吧,但不再年輕的讀者就會被凱活潑的態度所吸引。心理抽寫方面,凱算是較少着墨,正因如此當凱來到心靈之泉前,讓讓者窺見他的陰暗面時,你就發現他也懼怕不再有力青春,明明是個中年大叔卻故作年輕。凱的堅持告訴大家,青春不是年齡所限的東西,是生命的態度,為了價值不惜燃燒生命去付出精神和汗水。所謂青春,就是「還沒完吧」。
青春,總是配上燃燒,既是凋亡的過程,但同時發放光芒,但價值一定比一塊朽木更高。
獨裁者們(五)
毛岸英、雅科夫的不幸遭遇,令我想到一個名為「長子詛咒」的假設,是所有的獨裁者的報應,由秦始皇到金正日,長子不是不得好死就是被流放,當時金正日垂危時不知就裡跑出一個金正恩,長子金正男只得走難到澳門定居避禍,有點「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的意味。
長子咒詛起源於摩西時候耶和華上帝降臨埃及十災的最後一災:殺頭生之災,可說是代表對人類最殘忍的懲罰,法老若不是長子命喪,也未至於要追殺猶太人來洩憤。獨裁者若處理不好繼承問題,兄弟鬨牆輕易危害江山,而次子往往是不懷好意。
但若不是雅各不懷好意,就沒有約瑟和摩西。相傳當以撒的妻子誕下雙胞胎時,雅各的手是捉住大哥以掃的腳。到以撒晚年的時候,雅各就承父親眼盲耳襲扮成以掃的樣子,去騙取長子的祝福,而最令人注意的地方是,上帝並沒有就此責備雅各,從結果論來說就是默許吧。
獨裁者是成王敗寇的世界,兄弟也沒情講,曹丕逼曹植七步成詩,忽必烈大戰阿里不哥,朴槿惠不肯去妹妹朴槿令的婚禮……彷彿愛兄弟姐妹並非領袖的德性。
2015年8月6日 星期四
獨裁者們(四)
在《鋼煉》裡,「父親大人」冷漠無情,我們也見到毛澤東怎樣送毛岸英去死,同樣史達林也照樣去對待長子雅科夫,相較之下、沒有子嗣、酷愛德國狼狗、在官方照片中總是笑着抱小孩的希特勒便可愛得多。
雅科夫雖然是長子,但要到十幾歲才見到爸爸,史達林因為第一任妻子去世,就把雅科夫送到娘家寄養,自己也另娶生子,心底多少厭惡着雅科夫,因為令他想起死去的妻子。
父子關係鬧得非常僵,史達林也不喜歡有個猶太裔的媳婦,經常罵戰,有一次雅科夫忍無可忍,在家擎槍自殺被人救回,此時收到消息的史達林竟冷冷反嘲一句:「他竟然這樣也射不中。」
在歷史存照中,你可以看出雅科夫失寵落寞的樣子,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卻如日中天。二戰爆發,雅科夫加入紅軍,但絕不是毛岸英般為了磨練將來的元首,或許他想為祖國出一分子,或者想在老爸面前有點表現,不幸的是,他不久就被德軍俘虜。他的存在最終成為納粹嘲笑史達林的宣傳武器,史達林也覺得這窩囊兒子是他的恥辱。所以,當德軍宣傳部長戈培爾向他提議用被俘的德軍將軍保盧斯來與雅科夫交換時,他斷然拒絕:「我不會用一位元帥與一個中尉來交換。」
關在薩克森豪森集中營的雅科夫可說是完全放棄自己,身為擁有至高權力的元首之子,他根本沒有機會交到朋友。相傳他總是被責備把廁所弄得四處都是大便,有一次他終於容忍不了,自己的存在竟及不上一堆大便,就衝開守衛往外跑,最終屍掛在集中營的高壓電網上。
獨裁者們(三)
獨裁者們(二)
金正恩還未蠢到揮軍橫越三八線進攻首爾,這無疑是自取滅亡,有南韓官員預測金正恩政權將在三年內倒台,我很懷疑這種說法,綜觀蘇聯政府的分崩離析,以至中國政府的現況,極權政府的求生技倆總是遠超理想主義者的想像。
別忘記,大部分獨裁者都是理想主義者,深信自己的一套可以帶來美好的將來,拒絕所有異己。諷刺的是,最大的受害者往往不是異己,因為對抗獨裁者而被處決還算死得轟烈,最死有餘辜的是那些服從甚至相信獨裁者的人。
韓戰爆發的時候,金日成的部下當然苦戰連場,但我覺得最委屈的是參戰的中國解放軍部隊,他們犧牲自己去保衛別人的國家,為的就是偉大的毛主席支援共產同志的顏面,在當天嚴寒的冬天由遼東出發,前往平壤。不過,高層沒有想過要安排船隻,解放軍領袖紅歌上腦,呼籲將士們手牽着手橫渡結冰的鴨綠江,江面卻承受不住萬計人的重量而破裂,將士們見到同伴跌落水也只好死抓不放,這樣鴨綠江就築起一道凍僵屍體繫起的大橋,解放軍踏着橋終於到達北韓。所以,韓戰的中國烈士大都不算戰死的。
幸好,上天待毛主席不薄,讓他的愛兒毛岸英抵埗。獨裁者對待兒子的故事盡都有趣,老毛一來想磨練一下這個將來的繼任人,二來也想對外界宣示共產主義中是無分貴賤。而毛岸英也磨拳擦掌,要求彭德懷讓他帶兵。相傳在一個清冷的早上,少帥毛岸英眼見將士們面有饑色:「不好,打仗怎能天天吃這種乾糧?」就着人討得兩隻雞蛋,要在荒山野巔熱鍋炒個蛋炒飯慰勞大家。飯還未夠火候之際,炊煙吸引了美軍的轟炸機,當場被兩枚燃燒彈炸斃。
「打仗嘛,難免要死些人。」偉大的毛主席抽着煙,沒有顯露半點哀傷,表現他對將士一視同仁。半晌,他轉個頭對隨扈反詰一句:「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2015年8月5日 星期三
獨裁者們(一)
今天去剪髮,免不了要應付髮形師撩聊,但萬料不到他想講北韓領袖金正恩,當然,他是由他獨特的髮型講起:「好聽就是周柏豪頭,但說真的就全都是金正恩頭,沒有分別的。」當我提到金正恩下令全國男性都要剪根他一樣的髮型時,髮型師感到難以置信。
到底金正恩有甚麼魅力,令到世界各地上至富豪下至市井都無一不知呢?以前準沒有人談及金正日吧。金正恩最近甚至當選為本年的全球政治家,彷彿全世界都明知他是一位暴君,卻又認同他的存在,這種存在叫做可笑。
金正恩之所以聞名天下,多虧有網民把他惡搞成龍珠裡的人造人19號,漸漸每當朝新社發布新的官方照片時,金正恩的一顰一笑都可大做新聞,最近他視察水魚養殖場的嬲豬樣就是例子。
他當然是天下人的笑柄,但更可笑的是,這個笑柄每天都在槍決不順眼的臣下,卻沒有一個天下人有意譴責,愈愛取笑,就愈認可他的殘暴。
這是政治藝術中最難處:戲謔。當人民沒有辦法對抗或改革專制政權的時候,唯一的對付方法就是大笑,放大這個政權無理和無能的地方,藉此宣洩民憤,但正因為民憤被宣洩,這種所謂抗爭方式就作用存疑了,直到有一日(可能這日已來到),政府或特首進化至厚面皮到將一切戲謔無效化時,恐怕已沒有人去惡搞,也沒有人笑出來。
愛自由
「有人說大多數的女人,都是先愛上愛情,才愛上男人的。」妳說。
「那你是哪種女人?」我問。
「我是先愛上了自由,才愛上愛情的。」妳回答。
「我要的愛情就像放風箏,你是放風箏的人,我就是那風箏。風箏是屬於廣大天空的,是自由不受拘束的,但是,只要你需要我,一收線,我就會回到你身邊。只想把風箏放在身邊的男人,風箏也就不是風箏了。」妳說。
因此,愛上妳,我學會不嫉妒,因為我不能成為妳口中「自私的只想綁住女人」的男人。所以,我必須在看著妳和另一個男人親暱談笑時,適時的微笑。儘管我的心已經像一條絞乾的手帕,被擰了再擰,扭了再扭,也不敢喊痛。儘管我的嘴角像掛了千金重的砝碼,也得費盡心力的揚起一點笑意。然後說:「原來是妳的高中同學啊!難怪你們的感情那麼好。」「是啊!」妳還給了我一個天使般的燦爛笑容。
愛上妳,我學會不擔憂,因為我不能成為「不信任妳」的男人。所以,在深夜一兩點,妳終於回家時,我不能問妳:「妳到底去了那裡?怎麼現在才回來?」儘管我剛剛是那樣的坐立難安,緊抱著時鐘望著窗外開門又關門,儘管我恐懼的滿腦是妳車禍血流滿地的情景,還想著如果只是妳和男孩子玩得太晚了就好了。但是,我只是坐在沙發上拿著報紙,對著妳笑:「妳一定累了。早點睡吧!」
謝謝妳,因為我愛上妳,我才能成為最自由的男人。
不必擔心妳會抓著我聞身上是否有女人的香水味,不必編出任何晚歸的藉口,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和過去的女朋友喝茶,因為妳說:「男人也可以有女性朋友。」
但是我心裡卻想著:不知妳現在和哪個男生在一起?
我也可以和公司客戶應酬到深夜,因為妳說:「我相信你,這是你的工作。」但是我心裡焦慮著:不知妳回到家了沒?
然而,我必須記著:妳是風箏,一個自由的風箏,我不能成為綁住妳的男人。今晚,我的車子故障了,半夜三點才回到家。我看到了妳, 淚流滿面,焦慮不安的妳,是我從沒有見過的。
妳撲進我懷裡,哽咽地直說:「嚇死我了,你到哪裡去了?連通電話也不打回來,我打電話問遍你所有的朋友,可是?」然後妳又哭了。
我心疼地摟住妳,奇怪這些話怎麼如此熟悉,這也是我每天每天都想對妳講的話啊!
「我不曉得妳會這麼擔心。」我說。
「我當然擔心,我擔心死了,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啊!為什麼,你從來不擔心我,不問我去哪裡了呢?」妳說。
我愕然了。「我以為妳喜歡自由。」
妳好委屈的望著我。
「我是喜歡自由啊!但是飛得再高再遠的風箏,也有想休息的時候。你只會放風箏,卻忘了收風箏。有你的支持,休息過後的風箏才能飛得更高更遠啊!難道你忍心讓風箏一個人孤獨的在天上飛?」
我抱著妳,突然間明白自己是世界上最傻的放風箏的人。放風箏的自由,我現在才懂。
2015年8月4日 星期二
夏海
夏天令人分外嚮往沙灘,整個下午無所事事躺在海沙上,和喜歡的人等待時間過去,放棄思考,放棄說話,打開自己好好感受海天,任由體內的疲倦釋放出來。幸運的話,偶爾會有比堅尼女郎行過。
天空之神在性交的時候被兒子揮刀切X,兒子為免父親取回陰莖重獲神力,就將之投在大海裡。但此神器是生物不可降解的,於是經過變化就化身為愛神,而描繪愛神的油畫都是以海灘為背景,法文中大海和愛更是同一詞源……望住大海,我就不其然想到這故事。
大海,可以改變城市人本來面目,投身自然,於是我也不多想,擁抱這天地一瞬間。
2015年8月3日 星期一
友共情
我很佩服人能夠守住永無休止的對話,朋友相聚當然會互相慰問近況,但對話漸漸掙脫所能控制的地步,變成一個沒有意識參與的活動,像你來我往的乒乓球局,大家都不想有球落地,精湛迎接對方的話語並扳回去。你一言、我一語,由所讀的科目拋到就業前景,提出各樣理據,看似充實,但,又似無所說,言不及義,只有心理交流而無心靈交往,人人都勉力地使出本事。我沉默,雖然嘗試一兩個發球,但明顯動作生硬,對話中止,又開新局。我想過,在人人訴說怎樣辛苦之際講論現代人的空虛會是怎樣的有趣情況,不過理性壓制了我。慢慢對話的興致消散了,換來的是取笑,最終求問於娛樂,不得不去玩,填密空洞的雙眼。
我完全想不起在飯桌上他人說過甚麼,連自己的也不清楚,這不起眼的記憶佔據一班好友珍貴的相聚時間,或許我們幾個月後說:「我們幾個月前見過。」僅此無他,聚散散聚的結構就這樣被虛無的箭穿過,唯一叫我們繼續下去的,除了知道朋友還生存於世,就是道德的呼召:你「應該」找時間看看你的朋友,你們是很親密的,「不應該」幾個月都不見。我們都被說服了。的確,這友誼不是虛假,我們因著經歷多個情感的高峰而確立對方,可惜,如今只能透過製造機會去經歷,看看這些高峰會否再次發生。現實又是破裂的,散後的路是空虛,空虛之後,還是空虛。
好幾句真心話,往往在散後前往車站才始,轉眼方終。也許難得完了聚會,在穩定中剝離出來,人得以真誠面對自己,你眼望我眼的侷促變成自在的空氣,真情流露,在你我都很孤獨的情景中,互相倚靠。原來,朋友間最需要的不是快樂,反而是平靜。我們誤以為相聚必先找個理由,結果變成玩樂和消費,干擾了平靜,了結娛樂才算平靜,一同離開的時間才是友情。現世的人很可憐,兩者根本不成比例,吃喝玩樂耗盡我們的精神,幾乎那哀傷的力氣也所餘無幾。
香港過千間食店、大排檔無數的飯桌不斷上演這朋友聚會,無日無之。在永劫回歸的詛咒下,我們不過是被複製的影子之一,十年前或十年後都毫無分別,重複被重複沒法分清,一切如鐵鎖在偶然之上。相比改變這世界的面貌,改變自己的心是容易的。要麼重複,要麼不重複。不去抉擇,就是抉擇了重複。
2015年8月2日 星期日
強種的瓜必甜
藝術的作用歧義很多,但你一定想不到和生物學有關。近日有人在十七世紀末意大利畫家Giovanni Stanchi的一幅油畫桌上的水果有驚人發現,畫面的右下角有一種你未見過但食過的水果,那就是夏天必吃的西瓜。經過三百多年的人工育種,市面上的西瓜都瓢薄肉厚多汁,但種油畫上的描繪可以知道,西瓜看上去不太可口,六個果室清晰可見,核也特別大,想像當時的貴族不會大卸八塊地啃吃,而是用匙羹勺出果肉,有點大而無當。
知識雖然發達,但大多數人都蒙在鼓裡,以為日常所吃到的水果就是它本來的樣子。從植物發育的角度來說,果實是吸引動物傳播種子的把戲,如果將所有營養谷大一顆果實並不符合經濟效益,地心吸力也會導致果柄斷裂,所以較為理想的是如荔枝般的形態,少少的果肉包裹大大的種子,因為種子發芽是絕不會用到果肉的營養。
但人們都傾向選擇肉多核少的水果,甚至有無核的水果出現,甚麼生物會愚蠢到生產一個無繁殖力的器官呢?無核水果的原理就是在果花受精前用激素催化它發育成果實,更進一步的當然可用基因改造把果樹閹割吧。
至於多肉的表現型,果農自古透過多代的人工選擇挑選肉多的果實繁殖,但所需時間太長了,於是果農發現多倍染色體的植物可以果實的體積倍大。人類有四十六條染色體,或稱廿三對(2n),多一條可引發唐氏症再多的話甚至不能存活,但植物就沒有這個問題,市面上愈碩大的水果就可能倍數染色體愈多,可能是3n、4n甚至6n,放心,對身體並沒有害處。
人們反對基因改造的食物,是因為當人類打破自然界法則時不知自己有否愈過底線,一棵有蜘蛛基因的粟米可以抗蟲,但科學家不知道它和它的下一代會否製造毒蛋白,更怕的是與其他天然粟米混種,破壞生態平衡。操作大自然,總有天要自食惡果。
2015年8月1日 星期六
甚麼動物該殺?
早排秀茂坪虐貓事件激起香港人愛動物之心,之後也多了一些自稱貓奴族群,厲聲譴責虐貓狂徒,那敬請貓奴們注意了,現在澳洲政府將會下令屠殺國土內二百萬隻貓,為的是保育本土的物種,你不該貫徹立場去抗議一下嗎?
津巴布韋獅王塞西爾被牙醫獵殺引來整大的迴響,這迴響大到有人提出質疑,為甚麼每年有大量犀牛被人獵殺會沒人關注,現在死的更稱不上是瀕危物種,大眾的標準究竟設在哪裡呢?不好意見,這是感性的禍,我們可以不可理喻地維護一隻垂死的雄獅,而繼續在海洋公園對海豚的表演興高采烈,人是萬物的尺度,而且是一把相對的尺度。
鋤強扶弱是一種德性,有軍隊會提着槍保護唯一一隻的雄性北非白犀牛,牠雖然失去繁殖能力,但人類總想跟惡勢力作對。那惡勢力本身呢?獵人的德性是不濫殺,他們跟我們一樣從大自然取得所需,我們所排拒的是一種以殺戮為樂的心態,反對不必要的血腥。但甚麼是必要呢?法羅群島的男人們覺得捕鯨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呀,加拿大人拿着木棍擊打海豹是生計呀,你只是一個愛護動物的人,有甚麽權力去阻力他人殺生呢?
美軍派出戰機對小島投下過百萬條蛇,因為鼠患實在太嚴重了。你支持蛇還是鼠呢?眾生平等,人說了就算。